石双柯收了周家的好处,不敢不尽心,他坚持认为:“话虽如此,且等重新验尸后再开堂审问吧,人命关天,绝不能放过真凶。”
巫本超昂首挺胸,迈着方步,慢条斯理道:“石老弟,咱们只是从旁监督,具体如何,让仵作们查验,今儿一共六名仵作,皆为经验丰富的老手,必能确定真正死因。”他格外把“真正”二字咬了重音。
石双柯赔笑不语,瞥视左右同伴,暗暗叫苦。
足足一个时辰后,再度开堂。
周府管家屏息凝神,探头,睁大眼睛望着主审官:
“啪”一声,刘肃威严大喝:“开堂!原告被告跪下受审。”
容瑫等人依言下跪。
刘肃明确宣布:“经刑部两名仵作再度验尸,判定死者周明宏的死因为房事猝死,俗称马上风,确凿无误。”
完了……
周府管家张口结舌,极度意外,沮丧失望。
容瑫四人则瞬间狂喜,抱成一团喜极泛泪,由衷感激背后努力奔走的亲友们。
“太好了!”容开济松了口气,容正清也放心大半,骂道:“经此教训,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冲动!”
容佑棠唏嘘宽慰:“您放心吧,瑫弟吓得不敢吱声,定会吸取教训的。”
审讯持续到午时,刘肃和几名同僚商议良久,最后宣判:“根据仵作验尸结论、所有物证人证指认,经本官和刑部同僚一同审讯,周明宏之死与被告四人无关,与原告及其侍女有关,但并非蓄意谋杀,属误杀……”
周府管家愁眉苦脸,汗涔涔,一边听,一边擦汗。
“……误杀一案另行处理。但被告四人与死者一行当街斗殴,影响恶劣,为京城安稳,特罚各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刘肃干脆利落地宣布。
完了,完了完了!夫人绝不会接受这判决。周府管家唉声叹气,无暇观看行刑,匆匆回府复命。
半个时辰后·周府
“什么?”
杨若芳脸色铁青,怒问:“死因没改成重伤不治?”
管家小心翼翼道:“是的。现场与您的交代有些出入,多了两名仵作、一名督官,他们软硬不吃,无法收买。”
杨若芳瘫软跌坐,泪如雨下,咬唇半晌,厉声呵斥:“废物!给我滚!”
“是,是。”管家忙不迭滚了。
仆妇苦劝:“夫人息怒,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否则还有谁为二公子出头呀?”
“他呢?”杨若芳哆嗦着问。
“大人他、他……在苏姨娘那儿,听说三公子有些发热——”
“闭嘴!周家只有两个公子,哪儿来的三公子?苏氏那贱人生的小畜生,也配和我的明杰明宏相提并论?”杨若芳剧烈发抖,两眼布满血丝,涌出暴戾狂躁之色,咬牙道:“他们害死宏儿,朝我心口捅刀子,该死,庶出的贱种都该死,他们不死,我没法活。”
“夫人?”
杨若芳神态疯狂,倏然起身,疾步快走。
偶遇
一刻钟后,杨若芳怒火冲天,刺骨寒风般刮进妾侍苏盈盈居住的偏院,却发现人去楼空!她喘吁吁,扶着门框,疑惑不解,咬牙问:“姓苏的哪儿去了?”
负责扫洗的几个粗使老仆面面相觑,半晌,才鼓足勇气嗫嚅答:“禀夫人:苏姨娘和三公子被大人送走了。”
“约莫两刻钟前,从后门乘马车离开的。”
“连带苏姨娘的奴婢、三公子的奶娘等等,全走了。”
啊?
“她被送走了?”杨若芳呆愣,久久未能回神,怒火霎时熄灭小半,想当然地涌起一阵阵暖意。忽然,她身后传来:“夫人,你怎么站这儿吹风?仔细头疼。”周仁霖温文尔雅,他紧急送走美妾和庶次子,刚从后门返回。
杨若芳闻声转身,双目红肿泪眼迷蒙,惊奇问:“你把苏盈盈母子送走了?”
不送走必定成为你的泄愤出气包,我儿子不能全折在蠢妇手里。
周仁霖暗忖,面色不改,点点头,搀扶妻子,沉重叹息:“唉,宏儿出事,我操劳半生,却落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悲痛得没法说!罢了,让苏氏带孩子离家一阵子吧,我现在没心思也没精力管他们,只想静一静。”
刹那,她少女时一见钟情的体贴探花郎回来了!
“周郎……”
辛苦支撑多年的杨若芳瞬间崩溃,大为感动,涕泪交加,哭倒在丈夫臂弯里,凄楚告知:“周郎,判决结果出来了,你千万别动怒:容家也找了帮手,与父亲找的巫本超对抗,宏儿的死因没能改成伤重不治,维持原结论,只判了被告杖责二十!老天不开眼呐,咱们的宏儿,白白枉死了呀!”杨若芳泪眼滂沱,捶胸顿足,声嘶力竭。
“什么?”
周仁霖其实先一步知情,但为了稳住妻子,他明知故问:“怎么会那样?岳父大人亲口嘱托,巫本超又收了咱们的好处,竟敢不尽心办事?简直岂有此理!哼,贪婪无能的东西,我要去当面质问——”说着便作势要去为嫡次子讨回公道。
“周郎!你冷静些,别冲动,当心被外人抓住贿赂的把柄,我们回屋慢慢商量。”杨若芳奋力阻拦丈夫,压低嗓门劝慰,一颗心劈成两半:一半哀恸次子,另一半担忧丈夫,反而镇定了。
周仁霖咬牙切齿,骂骂咧咧,顺势被妻子推回卧房,夫妻俩抱头痛哭了一场。
“现在怎么办?听娘娘和岳父大人的意思,他们似乎有些不想帮忙,宏儿难道是别人?”周仁霖黑着脸,极度不满。
恸哭后,夫妻仿佛冰释前嫌,杨若芳强忍悲伤,颤声劝:“周郎,你别生气,父亲和姐姐如今不得宠,因为长公主之死,殿下被禁足,关了大半月陛下才松口,可大殿下已把持朝政多时了,娘娘母子如履薄冰,努力争取圣宠信任,加之庆王在旁虎视眈眈,你想想,娘娘多难?她焦头烂额之时,还抽空撬动刑部派人帮忙,咱们要知道好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