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承天帝威严端坐,话音一转,却不满批评道:“你这性子,在西北十数年也没能拧过来!太让朕失望。”
容佑棠心念一动,万分紧张地竖起耳朵。
“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赵泽雍微躬身。
承天帝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看来,哪怕再让你去西北历练十年,也是没用的,罢了罢了。皇三子泽雍听令!”
“儿臣在。”赵泽雍直挺挺跪下。
“朕思前想后:你带过兵、治过军、打过一些胜仗,又是刻板不知变通、强硬耿直的臭脾气,由你督建北郊大营最为合适。老三,朕命令你拿出魄力胆识来,出任北郊大营指挥使,用西北的标准选拔训练新兵!”
赵泽雍似是太过吃惊,不知所措,愣住了。
“你敢抗旨?”承天帝喝问。
“不敢。”赵泽雍叹口气,低声道:“儿臣遵旨。”
太好了殿下可以留京了!容佑棠喜不自胜,然而他刚刚开始激动,承天帝又看着周明宏问:“你就是皇后提过的小外甥?”
周明宏硬着头皮称是。
承天帝满意点点头:“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听说正在国子监进学?”
周明宏再次称是。
“父皇?”赵宜琳嘴巴微张,茫茫然。
“不错。”承天帝又点头,威严笑问:“既有意尚公主,为何迟迟不上奏求赐婚呢?嗯?”
赵宜琳心胆俱裂,脸色惨白,扑通跪下,抱着承天帝的腿,尖声嘶喊:“父皇——”
“父皇,不!我不!父皇,您这是做什么呀?”赵宜琳吓得魂飞魄散,泪流满面,跪坐在地,紧抱承天帝的腿不放,她仰脸哀求:“不!我看不上他!父皇,您别这样,女儿知道错了,打我骂我罚我都可以,但求求您别逼我成亲,父皇~”赵宜琳哭得萎顿在地,是真的伤心害怕了。
她是刁蛮跋扈,但不是傻子,非常清楚尊荣富贵万人追捧都源自于出身、源自于父兄母亲的宠爱。一旦失宠,她就该过得像出身低贱的三公主那样凄惨可笑!
周明宏见赵宜琳如此强烈抗拒,不由得又是困窘无奈、又是屈辱难堪,顺势而为的请求也不能说出口了。
承天帝纹丝不动端坐,看也没看痛哭流涕的长女一眼,他对着周家兄弟叹气,无奈笑着摇头:“朕这个女儿啊,素日娇惯太过,没规没矩的,任性得很。”
“长公主殿下开朗灵慧,气度非凡,皇家明珠光彩照人,令草民自惭形秽,深切敬服仰慕之,但草民地位卑微——”周明宏重燃希望,压抑着狂喜,诚惶诚恐,万分诚挚地奉承。他无才出仕、又是嫡次子,家族全力助他尚公主,确实是极好的谋划:当上驸马,几辈子荣华富贵都不用发愁,而且是体面的皇亲国戚,到时交友圈子将焕然一新,不也是出人头地的好办法?
“闭嘴!你闭嘴!”赵宜琳痛斥周明宏,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撕咬对方。
“安静。”承天帝不悦地训导:“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父皇!父皇,女儿再不敢了,您说什么我都改,唯独别把我许配给他,求求您,呜呜呜。”赵宜琳拼命摇晃父亲的腿,生怕其心血来潮张口赐婚,到时就算她是公主,也得听从君父的命令。
容佑棠本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因为他极厌恶长公主。但旁观半晌,看对方坐地哭泣哀求,又触动他想起生母识人不清、错付终身、导致半生以泪洗面的悲惨遭遇——唉,无言以对……
僵持片刻,赵泽雍看不下去了,在场者也只有他能劝阻、敢劝阻。
“父皇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口谕也是圣谕、圣旨。”赵泽雍首先沉声提醒,然后将妹妹从地上拽起来,扭头吩咐:“刘氏,你们还不赶紧带长公主下去休息?”
承天帝之前与周家兄弟亲切交谈时,脸在笑、眼睛没笑;如今见三子插手干涉,他转而板起脸、眼里却有欣慰笑意。只仍是不理睬长女。
“三哥!三哥!”惊吓过度的赵宜琳这时才想起还有另一条腿能抱。于是她立刻抓住赵泽雍的胳膊,用力摇晃,痛哭流涕道:“三哥,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不管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在庆王府撒脾气,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斤斤计较,好吗?帮帮忙,你劝劝父皇啊!”
赵泽雍忍耐着妹妹的眼泪鼻涕和尖利嗓音,用力一提,拎着胳膊将人提溜起来,以眼神示意,奶娘等几个嬷嬷忙奔来将长公主拥住,哄慰的哄慰、擦泪的擦泪。
容佑棠悄悄朝庆王比了一个“九”的手势,想了想,又比一个“四”。
赵泽雍会意,随即开口:“父皇,小九和四弟都盼着您去探望。尤其小九,他一天不知要念叨您几回。”
“唔。”承天帝没好气垂下眼皮,慢条斯理喝茶。
“父皇,周家人已陪侍大半日,不如、改天空闲了再叫他们说话?”赵泽雍提议。
“行吧。”承天帝顺势应允,亲切和蔼道:“你们先回去,改日空闲了,也入宫看看你们的皇后姑母。”
“是。”
“谨遵陛下吩咐。”
周家兄弟毕恭毕敬地告退,能得帝王如此和颜悦色对待,他们当真受宠若惊、惶恐不安。
片刻后,议事厅陷入冷场,只有赵宜琳在哭哭啼啼。
容佑棠深知庆王与父亲关系一般,要他主动说软话好话是很难的,可总得有人开口。于是他又悄悄比了个吃东西的动作。
赵泽雍为难地皱眉,沉默半晌,才干巴巴问:“您怎么突然出宫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儿臣好去迎接。用过午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