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脸色苍白,摇摇头,“没事,我没事。”只要没有准确的消息,她就坚信,暗中反复念叨:他会平安,他会活着回来!
接风夜宴
知府驾临,图宁县衙上下一心,忙碌接待庸州之长,唯恐怠慢了大官。
一场接风宴是免不了的,夜间,姜玉姝吩咐设宴,为府衙几位官员接风洗尘。
她一贯不喜欢应酬,往常已是勉强,如今丈夫生死未卜,心力交瘁,却不得不出席,维持礼数。
席间,菜肴丰盛,美酒飘香,丫鬟和小厮毕恭毕敬地伺候,胥吏仅能负责菜肴和酒水,县丞、教谕陪席,负责倒酒劝菜。
赴宴前,众人都沐浴并换了便服。姜玉姝身穿淡蓝衣服,除了鬓间玉簪之外,全无其它首饰,素雅干练,强打起精神说:“边陲之地,条件简陋,只有野味和薄酒,怠慢几位大人了。”
“哪里?”纪学琏闻了闻酒香,品鉴道:“这酒不错,醇正绵长,回味甘香。”
女官不擅饮酒,木讷的黄一淳责无旁贷,带领新任教谕关维河,起身敬酒:“难得大人喜欢,下官斗胆,敬您一杯!”
关维河是新科进士,年纪甚轻,缺乏应酬经验,拘谨腼腆,赶忙跟随县丞,鼓足勇气敬酒。
“好,好。”纪学琏微笑,呷了一小口,有专门的府衙小吏负责陪饮。
姜玉姝近期焦心忧愁,常犯头疼,实在喝不了酒,故面前没有酒杯,仅有汤碗,歉意说:“诸位,抱歉,请恕我——”
世事难料。从前,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与姝妹妹同朝为官,甚至同席应酬……裴文沣回神,会意地打断,“无妨。你身体不适,喝不了酒,不必勉强。”
纪学琏和颜悦色,“这有什么的?私底下的小宴,无需拘礼。”
“多谢诸位体谅。”姜玉姝感激一笑,女人在官场,到底很有些不方便之处。
纪学琏气度威严,感慨并赞赏,“为官者,酒量不重要,办事能力才重要。这几天亲眼所见,你上任不久,就把图宁治理得挺像模像样了,不错,十分不错!”
“不敢当,大人过奖了。”姜玉姝谦虚表示:“其实,图宁仍有许多不足之处,不知得多少年,才能变得像府城一样繁华。”
纪学琏笑了笑,鼓励道:“百废待兴之地,别急,慢慢儿琢磨,对西北边塞而言,老百姓能衣食无忧,当地就算繁华了。”
姜玉姝赞同颔首。
见面至今,裴文沣既因惆怅,又因岳父在场,索性沉默少言,此刻主动问:“今日那粮坊附近盖了一半的,听说是纺织作坊,对?”
“对。”姜玉姝顺口告知:“不出意外的话,将来,那一片会并排三间作坊,专用于缫丝织布。”
纪学琏微微皱了皱眉,慢条斯理说:“养蚕缫丝,自古盛于江南,西北冬季漫长寒冷,人得靠皮子过冬。桑蚕嘛,好是好,恐怕平民百姓穿不起,况且,桑树在这儿能成活吗?能过冬吗?”
谈起倾注大量心血的事业,姜玉姝精神振奋了些,耐性十足,逐一答:“大人考虑得非常有道理,您提的几个问题,正是下官头疼的,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窃以为可以一试。年初栽下的桑树,成活了六成左右,目前,桑农正在尝试摘叶养蚕。最令人担忧的是寒冬,如今大家都悬着心,生怕桑树无法越冬。不过,下官在西苍赫钦的家中,有一小片桑树,十几年的树龄了,至今冬枯春荣。”
纪学琏若有所思,“罢了,试试倒也无妨,若能成功,当地百姓倒多一项生计,总有家境富裕的人穿得起丝织品。”
同席者纷纷点头,“大人所言甚是。”
裴文沣端详表妹,不由得一笑,五味杂陈地慨叹:“没想到,你竟如此能‘折腾’!”
“哈哈哈~”纪学琏忍俊不禁,“地方父母官,平日□□逸了可不行,必须有适当的‘折腾’劲儿,想方设法令老百姓安居乐业,方不辜负朝廷的信任。”
姜玉姝理解知府的言下之意:鼓励适当折腾,但不宜瞎折腾。她谦逊表示:“下官明白,一定会尽心竭力,绝不敢辜负朝廷的信任。”
“唔,好,很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融洽欢乐,时不时响起笑声。
但,不久,官员们不可避免地谈论起边塞战况。
“今天看见了两批赶往图宁卫的兵马,想必是去支援的。”纪学琏捻须,笑容消失,严肃皱眉。
姜玉姝心情低落,“我猜也是。一直没个准信,实在令人担忧。”
“少安毋躁。”纪学琏正色吩咐:“作战计划是军中机密,本官无从得知,纵知道,也不能泄露,朝廷叮嘱各地方官府全力协助边军,但暂无具体命令。因此,你要心里有数,要未雨绸缪,粮草方面,按照当地旧例,该多少就多少,尽快筹备起来,以便随时运去卫所。”
姜玉姝频频点头,“当初一接到府衙的吩咐,衙门就开始筹备了,现在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只等卫指挥使一声令下,马上可以给将士们送去!”
“唔。”纪学琏看着女下属,意欲询问郭弘磊的下落,转念一想,却打消了念头,改为安慰道:“庸州有四卫,兵力充足,倘若不够,一江之隔的西苍有兵力可调,无论多大的场面,想必都镇得住。你无需过于担忧,只需安抚住百姓,必要时协助边军、听从宋将军安排行事即可。”
谈起战局,虑及种种令人难以承受的痛苦结果,姜玉姝险些维持不住表面镇定,勉强撑着,端坐应答:“下官明白,谨遵大人命令,会全力协助军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