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庸州图宁·僻静河边
荆远山平日除了钻研学问,酷爱钓鱼。
这天休沐,他惯例带上书、钓竿、鱼饵、斗笠、篓子……酒壶,择一处树荫,盘腿坐在深水旁边的草地上,熟练支起钓竿。
老教谕一边看书,一边喝酒,不时看看鱼漂,优哉游哉。
不久,鱼漂沉入水中,水面泛起波纹。
老教谕一喜,忙放下书本和酒壶,拿起钓竿,靠近河岸,试探着收竿。
“嘿,上钩喽!”话音刚落,老人突然发现,水面上出现半截人影,他纳闷扭头,“谁——”
岂料,他刚问出一个字,背部忽遭重撞,整个人往前扑,“扑通~”跌入深水中!
“呜咳咳——啊咳咳……”老人会水,但猝不及防,呛水咳嗽,本能地挣扎着游向岸边。
岸上的人沉默不语,紧握一粗长木棒,每当老教谕靠近岸边时,便冷不防一推,旋即抽走木棒。
如此反复几次,腿脚不便的老人体力耗尽,惊慌失措时,又呛了水,剧烈咳嗽,拼命挣扎,却无法呼救。
转眼,老教谕窒息,逐渐沉入河底,水面泛起层层波纹。
最后,水面恢复平静,如镜一般,倒影森森。
岸上的人始终没吭声,躲在浓密树荫里,拨开枝叶,警惕环顾四周。他估摸着时间,确定荆远山已经溺亡后,拎起木棒,飞快逃离河岸——
作者有话要说: 亲身经历,人在溺水时,根本无法大喊“救命”……
家法惩罚
“天衣无缝!”
“哈哈哈~”闻希心情畅快,举起酒杯,得意道:“这一招,堪称‘天衣无缝’,启恭,还是你聪明!来,喝一杯!”
“姐夫过奖了。”
李启恭举杯,郎舅碰杯,懒洋洋呷了一口,慢悠悠提醒:“少喝点儿,估计荆家就快送讣闻来了,毕竟同僚一场,快则明早,慢则后天,咱们得去吊唁。”
“哈哈哈,不妨事!哪怕喝醉了,我睡一觉也就清醒了。”闻希仰脖,一饮而尽,眉飞色舞,“听说,老酸儒被捞起来的时候,肚子鼓得像身怀六甲,他的亲友和学生,嗳哟,哭得可伤心了!但,所有人都误以为荆远山是酒后失足落水——”
“嘭~”一声响!
李启恭把酒杯一顿,斜睨对方,打断道:“什么叫‘误以为’?事实本来就是:众所周知,荆教谕嗜酒、酷爱钓鱼,独自垂钓时,醉酒失足落水,不幸溺亡,令人痛惜。”
闻希回神,使劲点头,故作悲缅状,“对,对对对!老酸儒、咳,荆教谕不幸死于意外,图宁痛失一位执教半生的先生,实在、实在——”他装不下去了,扑哧大乐,“哈哈哈,解恨,实在是太解恨了!”
“哼,可恶的老酸儒,一向喜欢多管闲事,不知给咱们添了多少乱、多少堵,要不是顾忌姜玉姝,那老东西活不到今年。”
李启恭摆摆手,“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他凑近,严肃问:“老邓,离开图宁了没有?”
“放心!”闻希耳语告知:“事成之后,中间人立刻结清酬劳,他犯下命案,肯定害怕被追查,一拿到钱便出城了,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喽。他自称‘老邓’,但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本就是亡命之徒,东躲西藏,从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待满三个月。”
李启恭放下心,“这就好。”
对饮片刻后,小舅子再度凑近,笑吟吟问:“姐夫,上次我提的,纺织作坊的事儿,批令办得怎么样了?”
闻希笑脸一僵,迅速变作愁容,为难表示:“唉,批令一共才三份,知县已经做主发出去两份,眼下只剩一份。究竟给谁?我做不了主啊,底下筛选后,还得姜玉姝过目。”
“银子不是问题。”李启恭拿起酒壶,为对方倒酒,“我那个朋友,十分有诚意,为人大方,具体需要如何打点,姐夫尽管吩咐。”
闻希双下巴颤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清清嗓子,透露道:“咳,其实,我有个朋友,他也对纺织作坊感兴趣,他也想弄一份批令,盖个作坊玩玩儿。”
李启恭早已知情,丝毫不意外,却佯怒质问:“呵,难怪你一直推三阻四,原来压根就没想帮我。既然决定胳膊肘往外拐,何必哄得小弟白白惦记着?亏你还是当姐夫的!”
“啧,瞧你,又急躁了。家有河东狮,岂敢得罪小舅子?姐夫当然选择帮你了!”闻希探身倒酒,笑嘻嘻,“但我也不能失信于老朋友,因此,我绞尽脑汁,总算琢磨出一个两全之策。”
李启恭把玩酒杯,“两全之策?且说来听听。”
“嘿嘿嘿~”闻希打了个酒嗝,提议道:“志同道合便是朋友,既是朋友,同时看好纺织作坊,索性一起经营呗,齐心协力,盈亏共负,比单打独斗强多了。”
李启恭搓搓下巴胡茬,犹豫说:“这……我的朋友,与你的朋友之间,并无交情,甚至似乎曾有过节,他们恐怕不一定乐意联手。”
“老弟,你多虑啦!”
闻希胸有成竹,“商人精明,重利,为了挣钱,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何况只是暂时联手而已。待拿到批令后,他们各出一半钱,轻松便能把作坊盖起来,静待日后盈利。前景大好的生意,商人怎舍得拒绝?”
李启恭稍一沉思,颔首道:“言之有理。图宁的桑蚕业,有皇商文家和秦州首富打前阵,不少商人动了心,抢占位置盖纺织作坊,坐等日后收蚕茧,应该是愿意联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