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酷爱多管闲事,十有八九是来找你,打探陈年旧事。裴文沣避重就轻,“那种人的心思,谁知道?难猜得很。”
姜世森皱眉捻须,满脸不悦,“哼,一群无理取闹的刁民!文沣,我早说过了,区区失踪案,你大可交代下属去查,何苦亲自奔波、吃力不讨好?莫非你真的亏欠姑娘家了?”
“冤枉!”
裴文沣肃然坐直,举起手掌作发誓状,郑重表明:“苍天在上,日月可鉴,我发誓从未做过亏欠姑娘家的事,如果撒谎,甘受任何——”
“行了行了!无缘无故,不要随口发誓。”
姜世森忙打断,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为人,我自然信得过。但我想不明白,刁民蛮不讲理,你为何不依律教训他们一顿?堂堂朝廷命官,竟然被刁民刁难住了,颜面何存?”
“姑父的意思,我明白。”裴文沣深吸口气,无奈地解释道:“其实,除了破案是本分职责之外,我实在不忿,苍天可鉴,我明明没做过什么,但杜家人却一口咬定,仿佛我故意勾引、甚至谋害了杜飞燕似的。简直是污蔑!”
“所以,我恨不能立刻把她找出来,一则结案,二则还自己清白,免得一辈子背负恶名。”裴文沣神色凝重。
姜玉姝始料未及,霎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唏嘘说:“当时就看得出来,杜姑娘十分欣赏表哥,我一直以为她会慢慢释怀,万万没料到,她居然那么痴、痴——”
“纠缠不休。”郭弘磊接腔道。
“没规没矩,不成体统,她的种种举动,匪夷所思!”姜世森嫌恶之余,不放心地打量长女,“玉姝,你同那位杜姑娘,很熟吗?”
姜玉姝尚未回神,郭弘磊瞬间会意,摇头答:“萍水相逢罢了,她们之间并无交情。杜家世代经营镖局,江湖习气重,玉姝与她只巧遇过两三次而已,根本不熟悉。”
“这就好。”姜世森松了口气,叮嘱道:“女子戒备心弱,你平日要多提点提点玉姝。”
郭弘磊深感赞同,“小婿明白。”
“我——”姜玉姝无言以对,索性岔开话题,正色问:“表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倘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郭弘磊很是同情,宽慰道:“图宁并无匪患,处处还算太平,兴许杜姑娘赌气躲了起来,等她气消露面,自然就结案了,裴兄不必过于烦恼。”
裴文沣受不得冤屈,破案心切,满脑子全是线索、追查等事宜,心不在焉答:“希望如此。”
郭弘磊绞尽脑汁,意欲多关切关切表兄,袖子忽然被拽了一下,扭头一看:
“爹爹……”婴儿咧嘴笑,只乖片刻,便坐不住了,揪住父亲袖子站起,攀住父亲胳膊,在狭窄的圈椅内灵活挪动。
“唔。”郭弘磊心一软,语带笑意地告诫:“小心摔一跤,磕掉你刚长出来的牙。”
“牙!牙!”婴儿趴在椅背上,好奇端详裴文沣,旋即,目光被他端着的釉色茶盏吸引,踮脚伸手就去拿。
“叮啷~”脆响,杯盖与杯身碰撞,紧接着,杯盖被拿走了。
沉思的裴文沣毫无防备,吓一跳,扭头与白胖婴儿对视,迟疑问:“你、你渴了?想喝茶?”
婴儿听得懂“吃、喝、睡”等字眼,下意识嗒嗒嘴,欣喜把玩杯盖。
“烨儿,休得无礼!”郭弘磊一发现便阻止,摊开手掌,伸到儿子眼前,“杯盖有什么好玩的?快还给你表舅舅。”
姜玉姝忙道歉,“抱歉,孩子不懂事。”
裴文沣见婴儿双手捧着杯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懵懵懂懂,神态依稀像是表妹幼时……刹那间,他百感交集,一挥手,平静说:“无妨,让他玩,别吓着小孩子。”
“对,不要吓唬他。”姜世森乐呵呵,主动把自己的杯盖塞给外孙,“好孩子,拿着,玩!”
果然,老人往往太宠孩子。姜玉姝欲言又止,郭弘磊虎着脸,伸指点了点杯盖,顺势教道:“下不为例。这是茶具,喝茶用的,不能玩,记住了吗?”
婴儿似懂非懂,本能地尊敬父亲,乖乖点头。
“那你还不赶紧把东西放下?”姜玉姝忍俊不禁。
裴文沣默默旁观一切,本以为自己会黯然神伤,实际却是惆怅多于伤感,时过境迁,他几乎彻底释怀了。
除夕在即,小家迎来两个客人。
姜玉姝安排妥了父亲和表兄的饮食起居后,趁机和父亲商讨开挖河道一事,既是兴趣所在,又避免宋将军传见时无话可回,她绞尽脑汁,干劲十足。
一晃眼,除夕前夕了。
家丁站在梯子上贴春联、挂红灯笼,嚷道:“怎么样?贴得正不正?”
“左,往左挪一挪。”底下人仰头观察。
姜玉姝在耳房,简单查看一遍菜肴与糕果,颔首说:“行,就按嬷嬷说的菜色做。”
“是。”潘嬷嬷忙前忙后,风风火火,“我马上去厨房安排!”她忽然止步,返回请示问:“万一公子有空回家过年,上什么酒好?”
姜玉姝不假思索,“新酿的米酒,清甜,不醉人。顶多准备两小壶,以免耽误他的紧急军情。”
“好!”潘嬷嬷领命退下。
不久,姜玉姝忙完,打算回屋陪孩子,步履轻快,刚欲踏进门槛,却听斜对面厢房有人唤:
“玉姝!”
她闻声扭头,“父亲?怎么了?”
姜世森背着手,拾级而下,慢慢靠近女儿,板着脸严肃答:“有件事想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