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个得等我们搜查过后才清楚。”严百户胳膊被划了条长长的口子,血浸湿袖子,“嘶嘶~“倒吸气,“但不必慌张,纵有残敌也是极少数,三个两个,不足为惧,不敢公然露面烧杀抢掠的,多半藏身山林,偷偷摸摸渡江逃回庸州。”
姜玉姝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问:“那,您是决定回村里搜查了?”
“当然!军令如山,命令我等追剿逃敌,一个不许放过,格杀勿论。”严百户举着胳膊,由手下帮忙包扎伤口,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喘吁吁,嚷道:“你们村的里正是哪个?敌尸不少,我们人手不够,叫里正招呼几个壮丁来,帮忙清理战场。”
姜玉姝叹了口气,“敌兵一进村便残害无辜,惯例,家家户户肯定会上山避难,您想找里正,恐怕得等一阵子。”
“唉唷,麻烦。”严百户无可奈何,只得吩咐:“罢了,留下几个弟兄照顾伤患,其余人同我进村里转转,搜查残敌,尽快一网打尽,回营复命!”
“遵命!”
于是,姜玉姝一行人尾随众将士,平平安安。
岂料,尚未靠近郭家院门,远远便见围墙边躺着两只死羊,羊群则拥挤在巷内,嘈杂“咩咩~“。
“快看,院门怎么没上锁?”邹贵大叫。
翠梅脱口而出,“糟糕,该不会真的——不,应该不会出事的。”
姜玉姝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发麻,瞬间根本不敢细想,强撑着说:“想必是走得匆忙,顾不上锁门。”
“别急,进去看看再说。”庄松劝动众官差,尽职尽责,送人送到家。
“驾!”
少顷,一行人下马下车,姜玉姝心急火燎跑进院门,定睛扫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见院子里箩筐、农具散乱,井台旁木桶倒了;靠边的两间厢房,明显遭了劫,被褥衣服丢在地上,踩踏得脏兮兮;堂屋门大敞,桌椅七歪八斜,茶具摔成了碎片。
家被砸成这样,人呢?
姜玉姝唇无血色,张了张嘴,刹那间血冲头顶,脑子里“嗡“一下,整个人晃了晃。
“姑娘?您没事吧?别急,咱们先找找。”翠梅慌忙搀扶,红了眼眶,哽咽呼唤:
“潘嬷嬷?”
“桃姐姐?”
庄松一挥手,官差便散开探查,安慰道:“据我看,院子里没血迹,人应该没事的。你镇定些。”
邹贵风风火火,飞奔寻找了一圈,兴高采烈,“哈哈哈,屋里没人,整个家里都没人,太好啦,看来大伙儿及时避开了!”
姜玉姝深吸口气,略缓了缓神,疾步巡视每间屋子,心突突乱跳,连声问:“真的吗?你可看清楚了?确定大伙儿不在家?”
“千真万确!我连床底下、柜子里、地窖里也找了,没发现一个人影。”邹贵擦擦汗,“哎,差点儿吓死人。”
顷刻后,所有人站在院子里,明明顶着晌午烈日,却后怕得冒冷汗,相对唏嘘:
“唉,东西砸便砸了,重新添置吧,万幸没出人命。”庄松背着手,皱眉扫视一地狼藉。
“对!留得性命在,收拾收拾,照旧过日子。”
“忍忍吧,等边军大捷,老百姓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姜玉姝如释重负,逐渐恢复冷静,长长吁了口气,疲惫道:“幸亏没出人命!”
双方庆幸地闲聊,庄松等人帮着粗略收拾一番,便回自己的下处去了。
姜玉姝忙碌清扫半晌,口渴,才喝了半盏茶,院门突被拍响,三人面面相觑,邹贵扬声问:
“谁啊?”
“是我们,刚才见过面的!”严百户率领几个手下,抬着四个重伤患,半途拦截庄松找到郭家,焦急问:“姜苁膏不够,你家里还有没有?我手下四个弟兄身负重伤,四条人命,能不能再给点儿?等他们痊愈了,一定磕头道谢!”
庄松插嘴告知:“别怕,不是北犰人,我带他们来的。”
“吱嘎“一声,院门敞开。
姜玉姝站定,爽快答:“人命关天,岂能见死不救?我家还有一些,稍等,已经去拿了。幸好藏得严实,没被敌兵毁坏。”
严百户郑重抱歉,“多谢!”
“几瓶药膏而已,不用谢。”姜玉姝忙回礼。
随即,邹贵飞奔跑出来,把瓷瓶一股脑儿塞给对方,“我家只剩下这几瓶了,快救人吧。”
严百户见对方善良,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问:“我们急着回营复命,重伤患却禁不起颠簸,你家能不能暂时收留伤兵?放心,顶多、顶多就几天,等他们能挪动了,军中立刻派人来接!”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足足四条人命,别见死不救啊!等他们痊愈了,必有酬谢,怎么样?”
“收留伤兵?”姜玉姝一怔,大为错愕,皱眉沉思不语。
严百户见对方只是愕然,而非断然拒绝,便觉得可行,趁热打铁,无奈道:“并非故意给你家添麻烦,而是实在逼不得已。你们也看见了,我这四个弟兄,失血过多,伤得太重,如果勉强背回营,伤势必然加重,一路颠簸,恐怕性命难保。”
“唉,他们四个,年纪最大的不过三十多,最少的才二十岁,勇猛善战,全是杀敌不要命的性子,所以才身负重伤。”严百户言辞恳切,继续游说:“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各位若能收留几日,兴许就能保住四条性命了,功德无量啊!”
保住性命,功德无量,可万一保不住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