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出口,犹如泼出去的水,横竖收不回,索性就势挖出个答复,避免日后忧虑,生生憋坏了自己!姜玉姝下定决心,慢悠悠磨墨,微笑说:“其实,不急的,你慢慢儿考虑,等考虑清楚了,再给我答复。”
郭弘磊却道:“用不着等,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这么快?说来听听?”姜玉姝停下磨墨的动作,凝神细听。
郭弘磊雷厉风行,起身大踏步靠近妻子,弯腰,握住对方的手继续磨墨。
“你……”姜玉姝愣住了,被迫磨墨,整个人被对方高大结实的身躯笼罩着,茫然不解。
须臾,郭弘磊松手,提笔蘸墨,并把笔塞给她。
姜玉姝一头雾水,却下意识松开墨锭,接过饱蘸浓墨的笔。
因肩伤吊着左胳膊,郭弘磊单手铺平纸张,示意她书写。
“嗯?写、写什么啊?”笔尖悬在纸上,迟疑未落,姜玉姝无需扭头,眸光一瞥便是对方侧脸,彼此亲昵挨着。
默默凝视数息,郭弘磊目光深邃,神情专注,再度握住柔荑,右手腕发力,笔走龙蛇,白纸上迅速落下一行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姜玉姝瞬间心如擂鼓,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一个个字显现,既意外,又羞赧,且汗颜,百感交集。她虽捏着笔,却因字迹截然不同,运力亦弱,使不上劲,完全被人带着写。
郭弘磊全神贯注,毫不犹豫,奋笔疾书: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越是看,心越乱。姜玉姝渐渐蹙眉,眼神随着笔尖挪移,当看见“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时,不禁感慨万千,喟然叹息。
郭弘磊一气呵成,笔锋遒劲,力透纸背,末尾写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此乃古时征夫惜别新婚妻子之作,起于“恩爱夫妻两不疑“,止于“凯旋终相聚,战死长相思“,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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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毕,两人双手仍交叠,一动不动。
郭弘磊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虎目炯炯有神,坚定道:“齐人之福算什么?姑娘天生一颗聪慧玲珑心,才貌双全,杀伐决断,诸事料理得妥妥当当,从无怨言。郭某三生有幸,比所谓的‘齐人之福’还有福,夫复何求?”
“三妻四妾,就免了罢,余生有你愿意跟着我,足矣。”
姜玉姝大为动容,心暖且酸,蓦地眼眶一热,欲言又止,使劲捏着笔杆,指尖泛白。
“哭什么?倘若我又说错——”
“不是!你没错。”姜玉姝泪花闪烁,匆匆抬袖,胡乱擦干泪水。她左手托起墨迹未干的纸张,忌惮端详末句,嗓音发哑,叹道:“诗是好诗,字也是好字,却过悲了些,不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