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上下同仇敌忾,有的朝匪徒扔石头,有的举起木板,有的抄起细铁链……七嘴八舌,七手八脚,拼命攻击匪徒。
混战仅持续一刻多钟,匪首丧命后,其两名同伙战战兢兢,仓惶逃向密林,最终被红了眼睛的官差追上,乱刀砍杀。
“娘,他们是谁?”郭煜一直被王氏捂住耳朵藏在怀里,茫茫然,挣扎着想抬头。
王巧珍冷汗涔涔,抱着儿子,和婆婆一起躲在板车后,“那些全是恶人。煜儿,乖乖待着,别乱动!”
姜玉姝心急火燎,飞奔近前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一顿,双目圆睁,脱口喊:“胳膊、胳膊,还有肩膀——方大夫?方大夫快来,他受伤了!”
“皮肉伤而已,不要紧。”郭弘磊仍提着刀,“方胜,我自会包扎,你先救治重伤患。”
“是!”方胜擦了擦汗,忙招呼小厮清点伤患。
郭弘磊匆匆扫视众人,“你呢?家里人没事吧?”
“没,你放心,女眷无一受伤。”姜玉姝白着脸,飞快掏出帕子,指尖哆嗦,一把摁住对方胳膊刀伤,颤声呼唤:“翠梅?小桃?快拿金疮药来!”
张峰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地,气喘如牛。
郭弘磊也席地而坐,任由妻子为自己包扎,扭头问:“张大人,伤得如何?”
“我也只是皮肉伤。”张峰眼神复杂,凝视半晌,黯然叹道:“万万没料到,竟是被你们救了。郭公子,好身手!”
郭弘磊正欲谦答,北向官道却突然传来隆隆马蹄声,震得道路微颤,来人明显不少,疾速靠近——
下流总旗
马蹄声轰然,急促而凌乱,众人面面相觑,提心吊胆。
姜玉姝手上动作一顿,紧张问:“会是什么人?”
“听马蹄声,至少有四五十人。”张峰背部中了两刀,官差正为其包扎。
郭弘磊侧耳,凝神细听半晌,缓缓道:“宵小之辈往往东躲西藏、昼伏夜出,光天化日的,应不至于再来一伙逃兵。”
“你怎知有逃兵?”张峰明知故问。
郭弘磊坦然自若,“在上个驿所时,曾听人提过几句。”
“唉。”张峰苦笑了笑,“其实,我们也听说了,只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道逃兵居然落草翦径呢?该千刀万剐的东西,谋财便罢了,还滥杀无辜!”
郭弘磊沉声道:“军令如山,军纪严明,军中绝不会饶恕逃兵。这些人为了活命,什么狠毒事做不出来?”
“畜生,简直畜生。”张峰红着眼睛唾骂:“懦夫,没胆子上阵杀敌,却敢残害无辜!唉,今日折了五个弟兄,叫我如何交代?”
姜玉姝叹了口气,宽慰道:“真是飞来横祸!还望大人节哀。”
“公子,忍一忍。”小桃啜泣着,轻柔朝伤口撒金疮药。
姜玉姝把干净白绢缠了两圈,麻利打结,旋即起身,急切道:“他们来了!快看,是什么人?”
“我瞧瞧。”郭弘磊柱着长刀站起,姜玉姝忙搀扶。
一时间,所有人齐齐眺望远方。
郭弘轩跳上板车,伸长了脖子,大声告知:“来了一群身穿戎装的兵卒,不仅佩刀,还背着箭囊!”
戎装?姜玉姝登时忐忑不安,提醒道:“四弟,别站那么高,扎眼。”
“对方有箭,万一又是杀人不眨眼的逃兵,你是想当活靶子么?唉哟,轩儿,赶紧下来!”王氏心惊胆寒地招手。
郭弘轩吓得脖子一缩,慌忙跳下板车。
“驾!”
“驾!”一队卫军挥鞭策马,簇拥着百户长潘奎,疾速赶到。
潘奎年近不惑,身长九尺,肤色黝黑壮如铁塔,遥遥便皱眉,勒马喝问:“吁!你们是什么人?何故出了伤亡?”
老天保佑,幸而来的不是逃兵。张峰既松了口气,又陡生怨愤,板着脸,直挺挺站立,冷淡答:“我们奉旨押解流放犯人前往西苍,不料遭遇匪徒拦路劫杀,伤亡惨重。我的五个弟兄当场丧命,另有三人重伤、十几人轻伤。”
“走,瞧瞧去!”潘奎下马,腰悬长刀手拎鞭子,率众查看尸体。
其手下总旗名叫钱小栓的,仔细审视尸体后,激动禀告:“大人,正是他们!”
“哦?确定是你手下的人?”潘奎满腔怒火,压低嗓门,严厉道:“小栓,你看清楚些,逃兵扰乱士气,必须一个不落地处死,以正军纪!”
“是啊。切莫留下漏网之鱼,免得他们作乱,大损边军威名。”同为总旗的田波附和道。
钱小栓脸红耳赤,羞愧答:“卑职确定,这几个人全是逃兵。”他打起精神,谨慎清点,禀道:“少了一个!逃兵共十一人,尸体却只十具。”
潘奎便扭头问:“哎,你们见到了几个逃、匪徒?”
午时已过,北上的一行人尚未用饭,饥肠辘辘。张峰失血不少,忙碌催促众人先救治伤患,而后就地歇息,喝水吃干粮。
郭弘磊离得近,想了想,朗声答:“共十一人,但混战中跑了一个,他趁乱逃进了南坡密林。”
“小子,你可看清楚了?”潘奎横眉立目,高壮威猛。
郭弘磊正色答:“的确逃了一个。当时,逃匪被人踹到山坡旁,顺势便跑了。”其实,那人正是他自己踹的,故一清二楚。
“他是从何处逃进林子的?”
郭弘磊抬手指道:“那儿。”
“是么?”潘奎率众赶到坡下,一边查看,一边失望道:“小栓,你管束无方,手下出了逃兵,不止你丢人,整个赫钦卫都没脸,还连累无辜百姓丧命,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