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一直坚信是穗岁害了自己的母妃和祖母。
穗岁已经痛苦万分了,可他却不断地在她心上捅刀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他们原本是可以有一个孩子的,可穗岁的身子已经被他折腾坏了。
当真是自己错了。
他缓步走到雨中,任由豆大的雨珠滴落在自己的身上,浸湿了衣袍。
那日,她被他从寝殿赶出去,也是淋着这样大的雨,那时候,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自己为何不听她辩白,为何不相信她说的话?
如果他再早回来一日,是不是就能保住她腹中的孩儿,保住母妃和祖母了?
都是他不好,都是他没用,事情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跪在地上,垂着头,咳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生怕弄疼了她
娄钧带着穗岁去了城外一个宽敞幽静的小院。
抱着穗岁从马车上下来,他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松莲,每隔一个时辰换一个暖手炉,她的手和脚都不要着凉,先不要急着给她换衣裳避免受风,我去熬药。”
松莲点了点头,咬着嘴唇神色迟疑地问道:“大公子,穗岁姐姐……能活过来吗?”
娄钧没有说话,他已经喂了她一颗还魂丹,这还魂丹是他自己做的丹药,危急时刻可帮人吊着一口气。
半日后需要再喂一颗,若是她明天能醒过来,才算是没有了生命危险。
“你守着她,别让任何人靠近。”
松莲抹了一把眼泪,用力点头。
片刻后,娄钧端着药碗过来:“你先去歇着,我来守着她,明早你来替我。”
松莲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便出去了,她知道在照顾穗岁姐姐这件事情上,大公子并不放心别人,所以并没有叫其余的丫鬟过来,只能由二人轮番守着,便没有多言语。
她回到旁边的屋子睡下,心里想着明天要早点起来,准备好早膳后去替换大公子,照顾穗岁。
外面的雨总算是停了,天黑漆漆的,院子里安静的可怕。
娄钧端着药碗一点一点地喂给穗岁喝,看着她清瘦的脸庞,心疼极了。
若是她能醒过来,他一定不会再让她受苦,他一定要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不让她再这般任人欺侮,小心翼翼地活着。
在穗岁床边守了一夜,他的脑海中时不时地出现二人相处的画面,嘴角慢慢地噙着笑意,可看着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微弱的人,心里又沉了几分,笑意也渐渐消散。
他握着她的手,温柔地亲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额头:“穗岁,你一定要好起来。”
……
天空逐渐从深蓝变为浅蓝,阳光穿过云层,透过窗帘的缝隙,轻轻洒在床上,温暖而柔和。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欢快地叫着,让松莲和娄钧的心里也充满了希望。
娄钧喝过粥刚要睡下休息一会儿,不料淮南王竟是亲自过来了。
父子二人坐在前厅,相对无言。
昨晚闹出那样大的事情,娄钧又一夜未归,淮南王派人查到了娄钧如今的住处。娄钧在心里暗道这毕竟是淮南,自己无论去哪儿都逃不过淮南王的手掌心。
若想带着穗岁过无人打扰的平静日子,还是得寻一处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地界才行。
淮南王叹了口气,神色晦暗不明,语气里却是带着埋怨和失望:“你们兄弟二人要因为一个女人分家不成?淮南王府的未来总是要靠你们的,穗岁不过就是个奴婢……”
娄钧打断他的话:“父王,穗岁是我的底线。”
淮南王深深地看了几眼这个他并不怎么了解的庶长子,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似乎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不在乎样子的人,怎么一旦决定了某些事情,心竟是这样硬?
他妥协道:“就算是这样,你何必要搬出王府,把人带回去好好调养,你们兄弟二人之间,不管是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娄钧微微摇头:“父王,二弟虽然是世子,是淮南王府未来的主人,可他没打一声招呼就冲进我的院子,毁了我的花草,撕了我的画,这般对待兄长,我又如何能回去?”
娄钧直直地盯着淮南王,淮南王一时无言。
娄钧继续说道:“穗岁或许曾经是他的人,可他如今这样对她,将她封到了棺材里埋葬……”
娄钧一想到那日的情形,一想到穗岁可能就会死在里头,他的心就疼的厉害,有些哽咽:“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早知如此,他就该对她再好一些,情意再热烈一些,尽早说服她、带着她离开淮南王府。
“父王,我从没奢求过什么,也从没想要从淮南王府得到过什么,要和娄缙争些什么。”
说着,他的语气里难得流露出一丝埋怨和嘲讽:“父王根本不知道我在京城为质的时候经历了什么,若是我死在那里了,父王会知道吗?父王为我收尸吗?父王……会为我报仇吗?”
淮南王抿着唇没有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子的死而得罪宫里的人,若他真的死在宫里,只要宫里态度摆到位了,让淮南王府有面子有体面,让淮南王府因此而得到好处了,他便不会追究此事,更不会找皇室的人一命偿一命。
娄钧自嘲一笑:“我死过一次,就当是还了你的生恩,自此,我并不欠你的,更不欠淮南王府的。”
言尽于此,娄钧不再说话,淮南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阴沉地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