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亭眼前一阵阵发黑,鲜血顺着指缝慢慢淌出。
“喂,你……你还好吧……”张裁柳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也明白江鹤亭这么做是在明晃晃的背叛封念,无论是何目的,都救了他们一命。
江郁桑飞快点了江鹤亭周身几个穴位,裁下一截干净的布条试图为江鹤亭包扎,被江鹤亭抬手轻轻推开:“无事。”
江秋虽然常年带着各种各样的毒药,但是由于他身无内力,又不会武功,为求自保也同样携带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灵丹解药。
这回居然还多亏了江秋。
江鹤亭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丹药,在二人复杂无比的眼神下,颤颤巍巍地给自己喂下。
“抱歉,前辈。”张裁柳神情愧疚,他也没料到那一剑居然差点要了江鹤亭的命。
服下丹药,不过片刻,血果然止住了,江鹤亭感受了一下,那股尖锐的痛苦散了不少。
“警惕心强是好事,”江鹤亭扶着张裁柳的手臂慢慢站起来,“先向你们师门求助,封念实力不低,要尽快派人过来。”
江郁桑闻言眉峰一蹙,扬手掐了个传言诀,做完后才忧心忡忡道:“原来他是引祟鬼封念,难怪能轻易接下我的刀。”
江鹤亭点头:“这次是你们莽撞了。封念如今也在妄境内,应该寻不到我们,希望在他破境之前,能有人赶到接应你们。”
黑雾悠悠散去,显露出一方冰天雪地的景象。
妄境之内,尽数生平不可得。
江鹤亭虽然比刚才好了些许,但仍旧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他忍不住低咳两声,才道:“小友,你可知道你方才追捕的是什么人的妄?”
江郁桑也同时偏头看去,张裁柳道摇头:“不甚清楚,师门任务上只写着曲水城中有妄作祟,我下山后跟着朝夕镜的指引而行,最后是在一荒废古宅中找到的……正门牌匾的字有些模糊不清,但我确定应该有个‘施’字。”
施,莫非是长余施家?
虽然长余早已被印苍灭国,但施家毕竟家底雄厚,又怎么会落得荒家废宅的下场?
妄境之中,飞雪扑漱漱地刮过,一片苍茫白雪下,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都像被削平了山峰。
一身樱草色长裙的少女背着一人缓缓行走于雪地中,在风雪中化为渺小一点。她呼出的热气化作白烟消散在寒风中,一张俏丽的脸被冻得通红。
明明举步维艰,少女仍然扭头朝背上奄奄一息的人碎碎念:“坚持一下,我爹很快就遣人过来了,你别死了啊文琅,死了我就白从山里把你背出来了……”
像是回应少女的话一般,背上一身蓝衣锦服的少年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
有鲜血从少年指尖淌下来,不少蹭到了少女的衣裙上。江郁桑视线落在那少年身上,清楚地看到他一身血迹斑驳,顺着少女的脚印往下滴落一串腥红。
“你不是说要报复文家那群人吗,死了还怎么报复他们……打起精神别睡了,文琅!文琅!”
纵使少女的呼喊声再急切,背上人的呼吸依旧不可抗地慢慢变浅。
尽数不可得
张裁柳不明所以:“莫非这姑娘便是妄境主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背上那人已经奄奄一息,若是没有灵丹妙药恐怕会直接一命呜呼。
江鹤亭静立不语,他莫名觉得那位少女有几分眼熟。
妄境之中大雪如刀,寒风呼啸像是万鬼阵阵哭嚎,连张裁柳都不由感到森冷寒意涌上心头。
少女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孩,且不说她一身衣裳面料上乘,刺绣精致,一看就非富即贵,光是将一个比她高大的男子从山中一路背过来还不见气喘,就足以说明其身份不一般。
“醒醒文琅,跟我说句话……随便什么都好,”少女喃喃自语道:“你不想说的话就听我说吧,文琅你还记得我曾经送你的那个红玛瑙吗?我骗你的……其实那是一颗相思子……”
那名叫文琅的少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已经没了呼吸,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少女肩头。
“七岁的时候我在文家的后院里见过你,明明你当时也没多大,你二哥故意叫你去池里摘枯荷,十一月的天,池水那么冰……我当时明明看见了,你二哥却说你是不小心才落的水……”
“后来我们都被送到兰台学府……他们都说你灵脉驳杂体质不好,但我常常碰到你天没亮就去亭里背书……”
“还有一幅你托我烧掉的菡萏图……我偷偷留下了,反正是你不要的,对吧文琅。”
“文琅,你比文家那几个人都要厉害……所以你千万别死……”
少女一字一句,名叫文琅的少年鲜血濡湿了她的后背,温热的血被风一吹又顷刻冰凉一片,有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落下,在冰雪中冷得生疼。
不知走了多久,这方天地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只是一望无际的寂寂枯山与绵绵落雪。
少女乌黑发髻上沾上了不少雪花,明明脚步坚定而执抝,可一双眼睛却失神茫然。
直到马蹄声穿透遮天的飞雪,少女抬起被冻红的脸望去。
高大的枣红骏马踏雪而来,尘雪飞扬四散在马蹄边,马背上的女子一领藕荷色衣裙,姿容妍丽清雅,扬鞭纵马间却横生一种不拘的绝色。
似凛冬而开的凌霜梅。
江鹤亭瞳孔骤然一缩:施瑶。
少女仅看了一眼,眼眶中的泪水更加汹涌:“姐姐——!”
施瑶勒马停在她身前,担忧的视线扫过妹妹衣上的血迹,最后停在文琅身上:“阿璇,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