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正在阅览礼部筹办登基大典的折子,闻声抬起头,瞥过去一个眼神。
苏培盛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就听万岁不辨喜怒地道:“她倒惦记着百福。”
苏培盛:“……”
还惦记着话本呢,不是您给送去的吗?
那小厨房也是您开设的。
苏培盛不敢顶嘴,老老实实地挪到了一旁,不一会儿,有太监前来禀报:“回禀皇上,福晋择了西六宫的长春宫做寝宫。”
苏培盛吃了一惊,长春宫?那可是翊坤宫的邻居,按理,福晋不应该入主坤宁么?
那太监道:“福晋说坤宁宫久没有人气,且荒芜多年,还是热闹一些的地方好。”
四爷有些意外,片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就按福晋说的去办。”
太监连忙应下:“嗻。”
日暮西斜,四爷放下折子,拿起案桌上的一封诏书。
这是抬旗德妃——如今该称太后的乌雅氏一族的诏书,只等大典的那一日宣读。这不是他写的,而是求来的,为此请旨病中的太上皇,以太上皇的名义颁发。
四爷看了良久,想起了回京的第二日,无意之中在永和宫听见的对话。
他的额娘对嬷嬷说道:“我恨佟家出了隆科多,对孝懿皇后却是感激……”
良久又道:“孝懿皇后把他教养得这般优秀,我远远不及。”
四爷隐约知道,包衣出身是额娘的心病。生恩养恩,或许一辈子掰扯不清,但在皇额娘去后,他就只有额娘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经历了围场之事,他无疑更慎重了几分,何况十四被汗阿玛下旨所圈,额娘心里有痛楚,他不安抚,又有谁人来安抚?
四爷出了一会神,提笔写下另几道诏书。
皇后乌拉那拉氏之弟五格,封承恩公,赐金宅良田,族中子弟皆入官学。
轮到年家的时候,四爷顿了顿,沉静地继续写,从苏培盛的角度望去,那道诏书很长,内容满满当当,等到盖印、晾干,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月上中天,繁星于夜空闪烁,四爷猛然想起年娇的叮嘱,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往寝殿走。
苏培盛跟在身后,欣慰得不得了。
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养成健康的作息,年主子真是功不可没……
登基大典的前两天,年娇搬进了翊坤宫。
事实上,她在雍亲王府的栖桃院也没住多久,满打满算不到一年,但就是因为时间短,嫁的又是四爷那样众所周知的冷肃之人,所以更衬托出受宠的厉害,她在京城的八卦圈里,已经成了屹立于巅峰的传奇。
只是传奇本人不知道而已。
时间短有时间短的好处,挪宫的时候,年娇是最先收拾完的那一个。
李侧福晋的杂物多,望着她井井有条的箱笼十分羡慕,为了能更好地管到弘时,她选择了离皇子所居的乾西五所最近的储秀宫。储秀宫同样位于西六宫,至于是主殿还是偏殿,那还用说?
李氏有预感,她的位份或许比不上年氏,但妃位总是有的,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万岁也不会亏待了她。但到底心里发酸,哼,如果她的娘家有年家这般强势,指不定能压下年娇。
但思来想去,她终是提不起争位的心。
布尔和玳都快议亲了,换言之,她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还和小姑娘攀比,岂不是让人笑话?
想开了便是海阔天空,何况她的侧重点不在这上头。
弘时……想起越发不爱读书的儿子,李氏愁得咬牙切齿,准备安顿下来之后,求皇上给弘时请个有手段的大家做师傅。
在大臣眼里,三阿哥是皇上的长子,长子每天混得快快乐乐的,像话吗??
若说李氏有搬去储秀宫正殿的底气,剩下的格格侍妾们,却是万万不敢。
她们没有挑选宫殿的殊荣,只能听从福晋的安排。尽管希冀着封妃封嫔、成为一宫主位,但在圣旨未下的如今,谁敢笃定?
到时闹出笑话,不仅丢人,还会招来皇上的厌恶,那可真就余生没有指望了!
她们小心地收拾箱笼,钮钴禄氏搬去了东六宫的钟粹宫偏殿,宋格格搬入了西六宫的咸福宫偏殿,武格格入住东边延禧宫,至于禁足多月的耿格格,被安排进景阳宫偏殿,与钮钴禄氏做了邻居。
钮钴禄氏没想到还有这般的难关在等着她。
望着面颊瘦削了许多,便是四爷登基也没多少喜气,只一眨不眨望着五阿哥的耿氏,从心底泛出了凉意。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无人在意。一如前朝与民间,所有人伸长了脖子,盼着登基大典与大封后宫,雍亲王嫡福晋成为皇后是毫无悬念的事,那么年侧福晋呢?
大多数人猜的是妃位之一,或是妃位之首——熟知礼制的大臣们考量得更多,年侧福晋受宠不假,年家势头鼎盛也不假,但年家到底是汉军旗,多年以前,更是纯正的汉人官宦世家。
大清立国以来,还没有汉军旗登上高位的先例!
毫不夸张地说,若不是九爷生怕四爷削他,他都想开设赌局了,只要打探出一丁点内幕消息,简直一本万利啊。
只是养心殿口风很紧,到了现在,还没有泄露半点风声。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福晋成了邻居,年娇很高兴。与此同时又有些忐忑,身为皇后,怎么不住坤宁宫,而是长春宫呢?
她对福晋的态度依旧恭谨,除了说话自在了些,和起初没什么两样。福晋笑着同她解释了一遍,年娇恍然大悟,原来福晋喜欢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