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离开村子后往澜水县城方向走,西北这边一个县和中原腹地的一个县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丝毫也不夸张的说澜水县比起当初整个冀州都不小,只是大部分地方都不适合住人,黄沙戈壁,渺无人烟。
那位儿子成亲的阿伯从未去过鼎熙,一辈子也只去过一次澜水县城,从他们的村子走到县城需要走七八天时间,他们又哪有那个时间。
就算去了县城又能怎么呢?他们不舍得花一个铜钱。
“这些年还好些。”
马车上,陈雨竹介绍着澜水这边的情况。
“县堂大人才来的那几年是真的难。”
他说:“朝廷赈济地方的东西,比如粮食种子,今天分发下去,当晚就被煮了吃了,耗费巨大运过来的羊羔猪仔,也一样是发下去就被吃了。”
叶无坷轻轻叹了口气。
陈雨竹道:“也不能完全怪他们不懂事,因为这里人的愚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上天不公,我家乡那边生活富裕家家户户的孩子都读书,甚至女童都要读书。”
“这里的百姓则不相同,地域堪比冀州全境那么大的澜水一共也没几个读书人,没有人天生不愚昧,圣人都不是天生的,他们领到种子,领到羊羔猪仔,就以为今日吃了朝廷明日还要发。”
“你和他们解释说运过来千难万险他们不在乎,他们吃完了就会伸手要,这是恶吗?我不知道,也说不好,可我觉得若江南如此,那江南百姓也如此。”
“所以后来县堂大人就一直都在奔波,脚底都磨出了厚厚的茧,他必须亲眼看着粮种种下去,哪怕因为气候而颗粒无收也不能不种,分发下去的羊羔猪仔县堂也总是会去看,谁家故意养死了他就用重典惩处。”
“十六年,县堂总说这里看不出什么变化,千办。。。。。。放在十六年前你遇到那位换水的大叔他未必就是今日的样子,你们车上有粮有水有金银,他回头说不得招呼一群人把你们害了。”
说到这陈雨竹叹了口气:“开化,最难。”
这一路上,叶无坷他们听的越多,沉默的时间就越多,震撼的时间也越多。
往澜水县城也是向西,不耽误叶无坷他们出关的事,一路走过,满眼看到的都是荒芜,地广人稀还多是荒漠,走的多了连眼睛都开始麻木。
几天之后他们到达县城,城墙也是夯土筑造,风一吹就飘起来一层一层的沙子,可依然厚重。
进城之后他们几乎看不到什么做生意的门店,这里的人衣着比起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好多少。
到了县衙之后确定县堂方神数果然不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接到厌吾山那边的通知,新一批的石材要运往彩红渠,请县堂大人沿途协助。
每一批石材送出去县堂方神数都要亲自护送一段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的地形。
看起来是一片黄沙平地,昨日从这走还没事,可今日再走就可能被流沙卷进去,神仙都出不来。
没有方神数在前边带路,运石材的队伍走着都不踏实。
叶无坷和陈雨竹商量了一下,决定往厌吾山方向迎一迎。
越往西走就越是显得荒凉,他们走过的地方已经足够让人心中悲怆,可再走,发现还能更荒凉。
“跟着我走。”
陈雨竹道:“你们看不出哪儿有危险,有些地方看着挺结实的,其实就是个地壳子,就跟猎人布置的陷阱一样,一脚踩上去就往下陷,半刻不到就能把人吞噬了,不动往下沉,越动往下沉的越快。”
叶无坷没有乘车,他选择跟在陈雨竹身边学习。
陈雨竹仔细的给叶无坷讲解如何辨认地形,叶无坷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心里记下来。
又走了半日天色已经有些昏暗,陈雨竹说今夜要找地方露宿了,他抬起手看了看天空,看到几只大鸟在低空盘旋后脸色忽然变了变。
“不好,可能有人出事了。”
他加速向前,叶无坷立刻跟了上去。
转过一座黄土高坡之后,陈雨竹的脚骤然停住。
在高坡这边有一群飞禽正在啄食人的尸体,而可怕的是,那几具尸体是被绑在大石头上的,叶无坷他们抽刀冲过去将那种没见过的巨大飞禽驱赶走,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石头上绑着的几个人被开膛破肚,显然生前遭受了巨大折磨,眼窝里都是空的,也不知道是被人挖了去还是被那些飞禽吃了。
扑通一声,陈雨竹跪倒在地。
“县堂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