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钦忽然笑了一下,不是冷笑,也不带嘲讽。
明黛感到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魏钦却已经又恢复到那幅冷淡模样,仿佛刚才那声笑是明黛听错了,他将侯在门外的浦真叫进来:“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并交代浦真去办。”
他说完便离开了。
潮湿的凉风卷着雨丝飘进屋内,浦真站在门口笑着给明黛作揖:“明小姐!”
明黛细眉微蹙,有些烦躁,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右耳,她分明就是听见他笑了啊!怎么还不承认!
她目光落在魏钦如青松般的背影上,见他肩头颜色更深的一片,轻哼一声,不经好奇地问:“他撑伞了吗?”
浦真笑着说:“外头雨势不大。”
明黛看向浦真,浦真瞧着约莫二十岁,长得眉清目秀的,和他那个总冷着脸的主人不一样,她说话时脸上都带着笑,似乎很好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轻飘飘的:“你也认识明、我亲生父母吗?”
浦真是打小儿就在魏钦身边服侍,自然是认得的,他没有料到明黛会突然问这些,愣了一下,拿捏不准明黛究竟想打听什么,担心戳中了她的伤心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心里念起明远夫妇,那真是他见过最温和有礼的人了,只可惜运道差了,都不是长寿之人。
也不知道这位明小姐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吧!
不过明黛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很快转过话头:“也不知雨何时才能停。”
她讨厌这阴雨绵绵的天气,湿漉漉的,让人心烦。
浦真办事利索,不到一个时辰吃食并两套新衣就送过来了。
“这是我们大爷赔姑娘的衣裳,姑娘有事就去隔壁叫小的。”
明黛自然清楚自己身上的衣裳沾了许多地上的污渍,她也说不清是哪次摔倒碰上的,她矜持的轻咳一声,虽然他们要对此次吓晕她的事故负责,但她也是有原则的,她不是那种……
明黛眼睛忽然瞪大。
“哇!”
她看清了新衣,竟然是翠华街百衣阁的成衣!
这是用近来南直隶时兴的松陵裁制的新衣,百衣阁单单是一匹松陵就要价二两,更别提上面还缀玉镶珠,甚至精巧的刺绣都用的是真金真银线,再仔细瞧这针线还是铺子里手艺最好的陈师傅的活计!
上个月方家二姐儿在百衣阁做了一套衣裳特地下帖子请她们去她府上做客炫耀呢!
明黛轻抚衣裙柔软的面料,眼眸盈盈像是缀满了星光,瞧瞧,多漂亮的新衣服啊!还是她最喜欢的绿色!
她喜欢极了,她开心起来,浑身上下遮不住的蓬勃饱满的生机。
她捧着衣裳,照着铜镜比划。
那人还真是一个有钱又大方的……贼寇!
明黛将衣裳小心翼翼妥帖地放好,走出屋,站着廊庑下往西边看,两家仅一堵墙隔开,她踮踮脚望了望,估摸着给她一架梯子她都能翻过去。
她琢磨着仰起头,恰好看到魏家那二层小楼上陡然立着一道冷寂的人影。
雨雾模糊视线,天光阴暗,但明黛还是认出了那是魏钦。
想到他送的漂亮衣裳,明黛弯着眼睛,冲着他招招手。
魏钦大抵是看到了,对着石榴树下的明黛微微颔首,算是和她打招呼了。
明家院中的石榴树栽了将近二十年,魏钦忘了这石榴花往年是否也开得这般鲜艳夺目。
他手指虚搭着窗棂,微眯眼,远远望着那小小的雀跃的身影消失在眼底,昨夜哀切凄惨的哭声仿佛是他错乱的记忆,他想她的性格既不像她的父亲明先生,也不像她的母亲梅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