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述职的路上,克拉夫特碰上了同样在等待的马丁。两人都只来得及换了一身衣服,顶着被连日风尘吹得一团糟的头发,穿着带泥点的靴子前来。
不过踏上的也不是内堡地毯。
他们跟着侍从进入封锁山道上的塔楼,接连的阵咳声被高空冷风灌入下层,让人不禁有些担心声音主人的状况。塔楼最上层,披戴锁子甲的公爵按着胸墙,俯视下方不时有人进出的建筑,
侍从禀报觐见者的到来后快步退开,但没有走远,站在几步外密切关注着公爵状态。
“很高兴还能看到你们。”他转过身来,如崖壁冷硬皲皱的脸上看不出心理活动,“但我们永远地失去了一些人。”
“包括威尔伯特内务官,最后一次见面时我还以为能在晚餐前看到他,但天父给予凡人的命运总是残酷的,幸好我已经习惯了。”
克拉夫特不用看也知道,马丁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所以,请告诉我,你们是否找到了造成这一切的那些家伙。”
有怒火在略混浊的眼睛里燃烧,不过他很好地克制了自身情绪,这反而让面对他的人感到压力更大了。
“我们找到了异教的巢穴,将他们的邪恶的造物和崇拜偶像一同焚烧殆尽。”马丁端上那块从教堂布道台后取下的壁画一角,栩栩如生的异形天使肢体在蓝靛色背景中舒展。
“以及他们的首领,收到了与之恶行相称的结局。”
公爵过目了那幅壁画,其中扭曲恶状让他也不由地心生厌恶排斥,摆手示意马丁撤下它。
“这正是我希望听到的。待会把它拿下去,跟那些东西一起烧干净,这次别再留下什么了。”听这话意思是事情就此揭过,没打算追究之前把异教徒尸体留在城堡内的事。
“哪怕在战争里出生、长大的人也会遇到闻所未闻的事,人不应该为不可能预测到的情况承担代价……但我希望你能吸取教训。
“一定。”马丁连忙点头应诺,克拉夫特觉得要不是太过失礼,这位骑士说不定会抱着公爵大腿痛哭宣誓之类的。不管怎么样,能看到他没被追究责任真是太好了。
他等候了一会,觉得他们没有来一套君臣相得场面话的意思,那接下来该是自己汇报时间了。
整了整路上打好的腹稿,克拉夫特已经预备好了一套说辞,包括公爵问自己这些东西是否能应用于战争时该怎么打消他的念头。
“阁下,请允许我向您描述从我个人所从事专业角度所看到的东西。”
“这是一种与瘟疫传播方式类似、以菌菇为媒介的特殊致病机制。我们遇到了一些如行尸般被驱使的躯壳,无一例外地长满菌菇,而异教的隐秘聚落中也发现了茂盛异常的各种蕈类。”
“这与之前迭戈骑士被害的现场是一致的,两者结合,我认为可以将生长密度明显异于常理的蘑菇作为一个具有特征性的判断标准。”
“而您的病情变化可能源自途经哈德逊镇庄园时服食了被污染的生切白腹菇。异教在当地的发展已经到了侵占教堂的地步,很难说这一切到底是出于有意设计还是意外所致。”
公爵默不作声地听着,再看向下方建筑,蒙面的士兵正将一些鲜艳异常的东西从里面搬出来,露天架起篝火。
“我要收回之前的一句话,克拉夫特骑士,虽然你不太像你的祖辈,但确实继承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他紧了紧内衬绵甲的领子,连声咳嗽,背身吐掉了什么,“在这见到的也是一样,而且你们可能猜不出这个异教对维斯特敏的蛀蚀到了什么程度。”
“布里默,里弗斯大学的教授,费尔南子爵的弟子,溺毙于那些可憎的蘑菇里。士兵在他的背后找到了圆环纹身。”
“可怜的费尔南,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对他隐瞒真相,他可能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
他摇头叹气,这个动作好像又牵动了肺部,引起几声咳嗽,“说远了,请继续吧,克拉夫特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