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地上,吐了,吐得天昏地暗。
一双手递了手帕和水囊过来,放在他的面前。
但,他看着那指尖上的红蔻丹,往日那么美丽的红色,此刻却只能让他想到,刚刚的红色血花。
他的泪水潸然而下,全身缩起来,好像一只被冻僵了的流浪猫,瑟瑟抖,防备地对着来者弓背炸毛。
悲戚绝望的哭声,抽抽搭搭,在小院里回荡。
他抓住了朱水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你……”
他说的语无伦次,但朱水云听懂了。
“你问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没有为什么,古莫是我的人,他为难了,我顺手帮一下。”
我的人,为难,顺手,等等字眼,刺痛了百里东君,他满心委屈,瞪大了眼睛,明明你知道,明明我那么喜欢你!
“不过,没想到你忽然醒了,被吓到了吧。”她摸了摸百里东君的头,语气还是那么温和。
她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刚刚做的有什么不对。
“不要!”百里东君躲开她的手,带着哭腔,大声喊着,实际上这声音比猫叫大不了多少。
他似乎是在悲伤自己失去的师父,又似乎是在祭拜自己步入末路的爱情。
“你不会想着,如果不是我亲自动手,这件事情就可以和我无关了吧?”朱水云叹了口气,颇为头疼。
在她的面前哭得这么惨,胆子真大,是真不怕被关小黑屋啊。
她多解释了两句:“古莫是我的人,所以他做什么基本都是有我的认可的,当古尘不小心将西楚剑歌泄露的时候,我作为几十万西楚遗民的领袖,就必须要做一点什么了。”
实际上她可以选择其他办法,但杀了古尘是最有效最简单的办法。她还不愿意为此做别的麻烦事情。
朱水云说完,临走前,甚至还温柔叮嘱了百里东君:“多哭会伤眼睛,大悲伤心脉,都会让人变丑。身体是自己的,你要自己爱惜。”
她依旧美丽动人,好像一朵芍药花,但那片火红在此刻,再也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
寒雨打窗晓夜凉,赤色芍药凝霜雪。
旁观的王一行大气不敢出一下,也悻悻然,摸了摸鼻子。儒仙死得真惨。
不过,刚刚那一剑好帅啊,这才是天下第一的剑法!这次她没有穿那一身白虎绣花的红衣,我还是觉得那一身衣服最美丽……
他不知不觉跑偏了思绪,脑子里开始无限刷屏朱水云的各种剪影。
古莫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已经傻在了当场的苏礼。
“你要陪他一起吗?我可以助你一剑。”他问这位不太熟悉的弟妹,手按上了剑柄。
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女子攥着古莫的袖子,脸上还带着半干的泪痕。
苏礼呆呆的,好像根本听不懂古莫说了什么,满脸茫然失措,三魂六魄被惊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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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莫想了想,耐心地又重复一遍,还补充一句:“放心,虽然我比不上天下第一,但我的剑,也可以快到让你感受不到痛苦。”
苏礼满心惶惶,下意识松开对方的袖子,她已经听傻了,这确定说的是人话??
她猛然后退,捂住怦怦乱跳的胸口,牙关轻颤。
“不,不……我不想死了。”她咬唇说道,看着地上滚落的头颅,两行清泪涌出来。
她坐倒在地,捂着脸,失声哭着:“我,我害怕,古尘,对不起……我害怕……”
我不想死了,对不起,我不敢去陪你……
她毕竟只是一位教坊歌妓,连死人都没见过几个。
这斩断筋肉和白骨,血沫横飞的一剑,吓到她了,古尘死得太惨了,让她本能产生了,对生的渴望。
“我害怕……”她喃喃说道,搓挠着自己的头,将整齐的髻揉成了鸡窝。
“好了,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朱水云一甩剑上的血珠,收剑入鞘,颇为潇洒,“这一口寻死觅活的气劲散了,之后也续不上来了。”
古莫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是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软倒在地上的苏礼,和吐得天昏地暗,哭得声嘶力竭的百里东君。
“带着他的遗体,走吧。”朱水云看了一眼天色,此刻已经大亮,镇西侯府的人也该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