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梁。
北离边境附近的一个小城。因为坐落在边境线,周边经常产生冲突摩擦,历来便是战争之地。
大梁的土地贫瘠,不产农物,以打猎为生,每到冬天,他们就会开始入侵周边的地区,掠夺资源,让自己的族民能够活下去。
这种战争,对于大梁来说,是荣耀的,是必须的。没有肥沃的土地愿意接纳他们,他们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所以便攻打其他的城池,证明只有孔武有力的战士才能活下去,才能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但对于被碾碎的城池来说,这是残忍的。
他们不可能将食物分给这些外地人,因为经年累月的劫掠,他们警惕对方的武力威胁,只能用拒绝交易、断粮等方式,试图在冬天逼死他们、驱赶他们。
然后,便产生了,战争。
朱水云便看见了一座城池,走向破碎的末尾。
无数铁骑士兵,张扬地笑着,用绳索捆缚着俘虏,拖在自己马匹的背后,马背上挂着满满的食物和财宝。
这些都是他们捕获的奴隶、战利品,是他们活下去、活得更好的基础。
几千年以来,人便是靠着吃人来获得更好的生活。
他们远远看见了朱水云,有士兵吹了声口哨,流里流气,似乎把她也当成了不小心路过的平民,想要劫掠她。
回程的大梁士兵队伍,停了下来。
双方凝滞,停在原地,遥遥对望,这边是独自一人一马的红衣女子,另外一边是一队凶残、大胜而归的士兵和血迹斑斑的俘虏。
中间的那条土路,好像天堂与地狱的分割线。
一边是‘长安古道马迟迟’的悠闲,另一边是‘铁骑踏破家国梦’的悲愤。
“你!”
“快跑!你快跑!”
一个被绳索套住了脖子的少年,忽然抬头,大声对着朱水云呼喊道。
他伤痕累累,被拖拽在长官的马匹后,明显是身份不一般的俘虏。
他伸手揪住了马尾巴,长官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刻。身下的马受惊,立刻失去控制,飞奔起来,那个俘虏也被瞬间拖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脖颈处的绳索,喘不过来气。
飞马拖拽着绳索,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拖拽着前行,地上的污泥溅起来,呛到他的肺里,石子粗粝,划破他的肌肤。
这些疼痛都比不上脖颈处被死死缠住的绳索,粗糙的绳子磨得他皮开肉绽,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脖子断掉了。
但他却笑了。
衣衫破烂,头破血流地笑了。
朱水云不像他们,她骑着一匹不错的马,只要这一点点时间,只要这些士兵没有第一时间围上去,她便能够顺利逃脱。
惊马只会带来一点麻烦,耽搁几分钟的时间,对于那个长官来说,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对这个俘虏来说,却极有可能要了他一条命。就算不会立刻被马匹拖死,也会在事后被这些士兵折磨死。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并自内心地欣喜。
他不过是一个家破人亡的俘虏,所有的亲人,要么守城而死,要么城破后被大火烧死,死的一个不剩。
他更是变成了一个废人,完全是撑着一口气,想要报仇才活着。
他无所牵挂,能够临死前救一条人命,很不错,很值得。
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