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乱军不抵义军浩荡声势,被打出城外十余里,一路丢盔弃甲,仓惶北逃。
义军乘胜追击,在河上成功阻击了北逃乱军,斩断了浮桥,又逼得乱军慌不择路,弃舟跳水,直杀得河面染红,浮尸壅塞了河道。
那两个扈从见战况一起,便主动请辞要回到主人身边护卫。
吴友田也不好再拦,只得依依送别了这两人。
余下的人,连同慕朝游在内,登高观战,几乎一夜未眠。
天际泛出鱼肚白,几点星子闪烁着幽微白光,红日渐渐挣出了地平线。
天亮了。
藏在四野各处的流民、难民,也都惊魂未定地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结束了?”
“义军打赢了?”
阿敬也忍不住仰着脸问吴友田,“阿翁,咱们是不是能回家了?”
吴友田:“这……再等等吧,再等两天,等城里情况稳定下来再说。”
阿敬:“可是我答应了药房的老翁要把采来的草药都送给他的。阿母病重,他没收我诊金,城里头那么乱,他还留在那里治病救人。我答应他,要把余下的草药都送给他。”
吴友田:“唉,你当他真想你一个孩子冒这么大危险给他送药?”
纵使归心似箭,但刚打完的仗,城里情况未明,吴友田说什么都不肯再放阿敬涉险。
众人又耐心地观望了一日。
翌日,阿敬又说起要进城。她阿母的病情也要去药堂找医师看看也放心。
两相争执不下,慕朝游道:“给我吧。”
这个时候的确需要有个人去探探路,摸摸底。
对上吴友田众人惊讶的视线。
慕朝游正在擦剑,擦干净了,往袖中一藏,又往靴子里贴放了一把,这才开口解释说:“城内情况未明,吴老翁你们都不懂武,就让我先进城一探究竟。”
吴友田不赞同:“这,怎么好意思又让仙姑涉险?!”
但慕朝游心意已决,吴友田劝不住她只得作罢,一行人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城门附近。
城门前已经有兵士在检验身份,维持秩序。
慕朝游跟随着人流踏入城中,眼前的所见所闻,令她忍不住惊讶这支军队的治军严明。
城中义军非但没趁机行烧伤抢掠之事,竟还忙着跟百姓一道收拾着满地碎砖乱瓦。
“六郎来了!”远处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嗓子,在场军民俱都一震,旋即一喜,争相恐后地丢了手中活计,朝着声音的方向涌去。
惊喜的众人并未留意到一个身影,僵立在人流中,面色因为这一句呼喊,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下来。
哪怕是在武康,当地百姓或多或少也都听闻过琅琊王六的美名,听闻是由王六带领义军赶跑了乱军,大批的百姓都争相跑动起来,想要瞻仰传说中的玉人风姿。
慕朝游僵硬不动,与人群背道而驰,宛如逆行在人流之中。
她呼吸都好似结了冰。
在此之前,她也隐隐猜测过这支军队会不会是王道容带领,但这不过是她胡乱推测的,没当得过真。
慕朝游强令自己镇定下来,低着头混迹在人流之中。
享誉天下的少年将军,出生高贵又生得貌美,武康县人民的热情几乎快要将道边的房屋动冲塌。
欢呼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在众人簇拥之下,有两骑打马而来,为首的那一人正是那位传奇的琅琊王六。
他领着一队轻骑,骑一匹高头大马,武康县令于芝则乘另一匹枣红马随行在侧。
见到王道容的第一眼,众人都忍不住沉醉于男子的温和俊美。
他乌眉入鬓,鼻梁高挺,眼若春水,肤白如雪,濯濯如春柳玉树,皎皎如繁星丽天,皓月当空。
琅琊王六,果真名不虚传。
而令众人愈发热情激昂的是。王道容的唇角总含着一缕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待人接物极为温和。
有个年纪小的孩子冒犯到他面前,险些冲撞了马匹,他也不生气,主动翻身下马搀扶他站起,又轻轻拍他身上灰尘,柔声问他:“可摔痛没有?”
有老人颤颤巍巍步出人群朝他行礼,王道容的态度也极为恭谦柔顺。
见过不少眼高于顶,鼻孔看人的世家子弟,一时间,武康县百姓人人都要为他清疏雅致的风姿倾倒了。
慕朝游站在人群中,怔了一怔:王道容他——变化很大。
眼前这个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男子,几乎叫她认不出来了。
是六年时光飞逝,岁月当真令他谦卑温驯,还是这不过又是他伪装的表象?
不知是不是心灵上的感应,原本正温声与县令交谈着的王道容,倏地抬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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