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在一场场花影重迭的绮夜中,愈发刻骨铭心。他魂飞天外,衣带渐宽,人消瘦了。
谢蘅苦笑:“人的真情又是如何说断就断的?忘记这两个字又谈何容易?”
慕朝游静了半秒,真诚劝道:“谢郎君,我并不值得。”
谢蘅:“值不值得不由旁人来评判,而是由我本心而发。”
少年青衣红裙,妖冶如花,急切抬眼,蹙眉顾盼,眼底哀而不怨,“王公下帖邀约,我知晓你在王家便厚颜来了,今日能见你一面,我心无悔。”
谢蘅轻叹:“贸然前来,也非是想让你难做。只怕你忘了我。”
“朝游。”谢蘅眼里流过一抹秾艳的哀痛,“我那日所说的并非大话、空话!”
慕朝游纵已决心“郎心似铁”,也不免为他眼中的哀艳所动容了,她想了一想,踌躇开口,“我并没有怀疑你的真心——只是——”
另一道嗓音忽然横插入两人之中。
藕花面色微讶,快步上前说:“阿酥!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娘子正寻你呢!叫我好找!”
谢蘅忙剎住话头,侧身往一边的树影里躲去了。
当着藕花的面,慕朝游也不好跟他有什么拉扯,仓促间,她只来得及瞧了暗处的谢蘅一眼,便匆匆跟着藕花离开了荷花池畔。
好不容易才得见一面,太匆匆!此一别,又不知何时才想见了,从树影中走出的谢蘅,望着地上寥落的月影,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失落之情。
他怔怔地下意识追逐那抹倩影走了两步,忽然,身后有少年唤他。
“子若,那夜那个人是你吗?”
谢蘅大脑嗡地一声,浑身血液如北风呼啸而过,全都冻结了。
他慢慢回过头,王道容容色淡静,分花拂柳,踏月而来,甫一开口,便好似丢了一个惊雷将他炸得天旋地转。
他双眼微有些失焦,但双耳却十分敏锐。他不知何时藏在了这池畔的树荫下,又不知躲藏了多久,将他与慕朝游之间的对话听得了多少。
第099章
张悬月叫来慕朝游,还没来得及开口,前院突然传来了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
那叫声凄惶尖锐,饱含着恐惧,令张悬月浑身一个激灵,“怎么了这是?前面发生了什么?”
慕朝游怔了一下,第一个一跃而出,跑到前面看了一眼。
下人、宾客们四散而逃,个个衣衫凌乱,面色惊恐。慕朝游稍微费了点力气才抓住一个。
那人抖得跟筛糠一样,话都说不利索,“……有、有贵人不小心将那些鬼物放出来了!”
放出来了?慕朝游又是一怔。坦白说,她并不是很同情这些玩变态的又被鬼物反噬的家伙。
但那人说那些小鬼跑跳极快,似乎往松云院的方向溜了一个,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她想,前院有王道容坐镇,应出不了太大的差错,王羡身上有王道容的符箓禁制保护,应该也暂无性命之忧。可松云院里却都是诸如小蟹阿令在内的弱质女眷。
这些鬼物身材矮小,杀伤力实在有限,当务之急还是先暂稳住局势,叫人别到处乱跑。
“你们小郎可在?若不在快请你们小郎回去。”
说完便掣出袖中的短剑赶回松云院,张悬月面色苍白仓惶地站在门前,频频顾盼,“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慕朝游走过去交代了事由,“小人看过那些鬼物,不过五尺大小,害不了人性命,娘子且命大家伙先回屋歇着,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她容色冷静,乌眸清明。张悬月好似一下子便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论如何都不肯放开了,“当、当真吗?阿酥你别走,我害怕!”
慕朝游一时挣不开她,只能保证自己快去快回,又回到屋里取了一沓自己之前画好的符箓塞到她手里,“娘子若真遇到了,不妨用这个。”
张悬月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小郎倒是在家里准备了!可我、可我不敢呀。”
慕朝游反问:“冀州兵乱不休,娘子战火里蹚出来的,杀人无算的胡人都不怕,又怎会怕这些行尸走肉?”
张悬月嘤嘤哭道:“这……这不是鬼么……我心里发慌。”
她好说歹说,磨得嘴皮子都要起皮了,张悬月这才勉强松动,咬咬牙松开了她,一双美目盈盈含泪。
这真是不出事儿不知道谁最忠心得用。
“你……你可要早点回来啊。”
慕朝游被她瞧得脊背发麻,直到转身走出好远,背上仿佛都跟随着那道望穿秋水的哀怨目光。
整个王家后院此时几乎快闹成了一锅滚粥,仆从与宾客惊悸四散,慕朝游想了想,就近找了间宽敞的大屋,捡了些草木石块,摸出袖中的符箓,匆匆布置了个简陋的阵法。
她提剑一路逆流而上,正巧就遇到了几位被一个红发小鬼吓得两股战战的贵宾,她想都没想,一剑结果了那个小鬼,抓住这几位贵宾,就往那大屋里丢。
那些人来之前都敷了粉化了妆,这时个个如惊弓之鸟一般风度全无,慕朝游也分不清谁是谁。
她一剑杀了小鬼,浑身溅满了污秽,那些人也不敢骂她冒犯。
倒是其中一个周姓的士人临危不惧,方才拔剑与那小鬼相对,风度也颇为儒雅。那周姓士人见她满身污秽,眼里充满了欣赏赞叹,问得她的姓名,还赞她一声的勇气,是个猛妇。
慕朝游自然不会将这些记挂在心里。
她本来还想去找王羡和谢蘅,奈何人多眼杂,实在找不到他二人到底在何处。好在王家的护卫终于回过神来,介入其中。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