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吃惊地想。
如此一来,这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从之前的频频上门,到昨日的窘迫难堪。
只不过慕朝游没有窃喜也没有苦恼。好感就像风,是男女之间很容易就能萌生的,但它来得快去得也快。
所以她很快地便定了定心神,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娘子记得郎主爱饮这个……特命我给郎主送来。”
王羡这个时候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昨日隔着夜色与濛濛的水雾,他又心乱如麻,既没心情,也不敢细看慕朝游。
今日艳阳高照,他见她半披着一身的日光,乌黑的眼睛里倒映出蜜糖一般甜蜜的色泽。
王羡脸上忍不住发烫。
可他还没忘记慕朝游提到的张娘子,噢、素娥,素娥……
“素娥是大将军昔日相赠……”王羡情不自禁地向她解释张悬月的来历。
但慕朝游浑不似在意的模样,王羡自己说着说着,明明一清二白,反倒显得欲盖弥彰起来。
他讪讪地住了嘴,目光望向她怀里的青梅酒,又笑着换了个话题,“之前曾与娘子江上对饮,一直铭记至今。”
王羡有意提起此前二人初识与过往情谊,对慕朝游而言简直再好不过了。她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想了想,附和说:“那时方斩灭妖鬼,以酒沃血,此间疏阔豪情在下也一直铭记于心。”
王羡双眼如星子般微微一亮,正要开口,孰料却在此时门口传来王道容问阿簟的熟悉嗓音,“父亲可在其中?”
慕朝游跟王羡不由双双回望了过去。
阿簟称是。
门是半掩着的,平日里王道容进出书斋大门,如若无人之境,今日仍是如此,他面色不变,双袖招摇,大摇大摆便推门而入。
也因此一眼就瞧见了王羡与她身边的慕朝游。
她怀里还抱着那坛酒,正对上了王道容的乌青的眸子。
可能是没想到会在书斋里见到她,少年脸上飞飞地掠过一点诧异。
慕朝游跟王道容对视着还没来得及开口,阳光仿佛一捧热水泼在了王羡的身上,王羡直如被烫到了一般,浑身一震,满脸的不自在。
又让王道容撞见他与慕朝游的独处,王羡无端觉得做贼心虚。
这感觉有点儿像父亲背着孩子谈情说爱被逮了个正着,王羡脸皮薄,一时抹不开脸,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刚刚王道容进来的时候,他飞快地拉远了同慕朝游的距离,也不知他注意到没有……
王羡如此想着,忙正襟危坐,又作出一副肃容的姿态,“你怎么来了?”
其实王羡并不算是那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父亲,如今强作出严父姿态,其实内心纳闷不已。
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会挑时候来的?
怎么每次叫他撞见他与慕朝游相处,他总觉得心虚?他到底在心虚个什么?
难道是因为王道容的眼睛?王道容的眼睛是那种很清也很透的,他看人的时候又不喜欢移开视线,因此直勾勾地仿佛一直能瞧到人心底去。
但好在王道容很快便收拾好了心底那一点惊诧,面色不改地冲王羡长揖了一礼,“父亲。”
王羡指指慕朝游怀里那坛青梅酒,不自觉解释说,“这是你张娘子送过来的,你陪我共饮两杯罢。”
王道容自然无不可。他平静地撩起衣摆入了席,伸着两只皙白的脚。
王羡也差不多调整了心情。慕朝游过来倒酒。他有点舍不得支使她,又不好在王道容面前表露出那一份怜香惜玉之情。
昨天的事弄得三个人都尴尬。
王羡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先将慕朝游正式介绍给王道容认识一下。
就对王道容强调道:“这个是张娘子身边的侍婢,虽是侍婢,却是清白良籍。名叫阿酥。”
慕朝游眼观鼻鼻观心,稳稳当当地端着酒壶,气息不变,一滴酒液都不曾漏洒出来。
王道容平淡地说:“嗯。儿子晓得。父亲不在家中时,儿子曾与阿酥娘子有过数面之缘。”
王羡一霎无言:“……是,倒是我忘了。我不在家里的那段时日,你们早该见过了。”
出师不利未曾影响王羡的心情。昨日闹得这样难堪,他正怕凤奴心存偏见。如今见王道容态度温和,他着实松了口气。
正又要开口,一个书僮突然请见,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笺,说是要交给郎主的。
王羡只得接了信。瞥见信封上的署名,他神色略微肃穆了一些,下意识站起身,走到外间去看。
临走前想起屋里那两个,扭头瞥见王道容跟慕朝游一个坐着,一个立着,两相不说话。
王羡嘱咐说:“我手头尚有些庶务处理,你且自己喝两杯,有事记得——吩咐阿酥。”
他实在不想说出“吩咐”那两个字。只求王道容有眼力见一些。
他二人一般的年纪,都年轻,应该能有共同语言。
王羡的衣袂前脚才闪过门,后脚王道容便静静地捉住了慕朝游斟酒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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