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身量高挑,艳丽惊人的女子,眼如秋水,唇夺夏樱,美得浓烈秾艳。
青雀见她,喊她“朱槿”。
朱槿虽生得极为美艳,但处事明显比她沉稳许多,听青雀说明来龙去脉,她微微蹙眉,明显也把慕朝游当成了削尖了脑袋,想着攀龙附凤之辈。
只不过朱槿毕竟年长,资历更老,早已见怪不怪。
嗓音压得低低的:“郎君这几日忙于俗务,好不容易有个歇息的功夫,这种小事不要惊动了郎君。”
又对慕朝游道:“你快走罢,今日之事不与你计较,我就当没看见你,下不为例。”
轻而易举便能脱身,慕朝游简直求之不得。但她到底还是少年心气,被人误会的滋味毕竟不好,她敛衽一拜,道谢的同时也不免替自己多辩解了一句:“多谢娘子谅解。小的不敢有打搅郎君的心思,今日实在是替他人帮忙才走的这一趟,人心难测,防不胜防,若没娘子出面,唐突了郎君,实在不知要如何收场。”
慕朝游样貌清清灵灵,是个周正长相,言语利落敏捷,不卑不亢,轻易就有叫人信服的魔力。
青雀与朱槿对视一眼,容色稍霁。然而远处如松风水云,不疾不徐,舒缓悠扬的琴音却在此时骤然一收。
一道清越的嗓音由远及近,横插入二人之中。
王道容终于抱琴踏月而来,他眉淡如雪,薄银的月色柔和地晒在他脸上,似真非幻,如月下仙,花中魅。
朱槿跟青雀都吃了一惊,慌忙俯身赔罪。
王道容的脚步在慕朝游跟前停下。
“拿的什么?”王道容看着她手里的食盒问,语气清亮如泉,波澜不惊,但落在青雀与朱槿耳朵里几成滔天巨浪,让两个人都骇然。
平日里除了朱槿四婢伺候起居,王道容等闲不跟其他女婢接触,其实就连朱槿几人也伺候得少,多是阿笪几个小厮在身边忙活。
朱槿心里吃惊,忍不住多看一眼。王道容站在慕朝游身前,言辞不远也不近,看起来不熟稔,却也不算陌生。
慕朝游回答得很保守:“一些吃食。”
王道容不置可否:“拿进来罢。”
慕朝游把食盒递给了朱槿,人却没动。
朱槿有点儿不安地将她看着。
王道容转身进了园内,似乎觉察到她没跟上,又补了一句,“人也进来。”
朱槿神情复杂地朝她点点头,慕朝游皱了一下眉,只得认命跟上,她不喜欢这样的特殊对待。
青雀眼珠子一转,主动帮她揭了食盒,将个中的饭菜一样样取出,态度十分亲昵地小声问她,“娘子看起来比我年长几岁,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
慕朝游只得道:“阿酥。”
这时,王道容已经搁了琴,在案几前坐下了。
因那烧火丫头打的是桂枝的幌子,这食盒里的饭菜都算不上精美,不过一盘虾腐子,一盘红烧鳝鱼,一盘清炒豆芽,一碗菰米饭。
慕朝游看着是挺好的,但朱槿眼见着有点儿犹豫,舍不得王道容就吃这些。
王道容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但若是只有清粥小菜,也能面不改色吃个精光。
慕朝游本来还警惕他把她叫进来又要折腾她什么,出乎意料的是,王道容既没让她侍菜,也没问她话。他眼睫不抬,单纯像把她这个人当成了餐厅摆设的花盆。
朱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其余侍婢走上前来,有人捧茶,有人执巾,有人捧着各色琉璃器皿。
慕朝游见王道容用了小半碗饭之后,从容地在琉璃器中漱口、净手,往口中含了一片香叶,端下去的菜肴亦如没动过一般。在这个人相食的时代,又是何其的奢靡铺张。
人前王道容倒是保持了与她的距离,一副与她不熟的模样,只在撤菜之后屏退了众人,命她近前说话,借着夜色昏蒙往她口中塞了一枚圆咕隆咚的东西。
口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辛辣的酒气与酸甜。
慕朝游愣了一下,下意识要吐,王道容纤长眼睫一动,牢牢将那颗东西卡入她齿间,卡着她下颌逼她吃了,这才附耳低声说:“是酒酿的青梅。朝游。人前你不必担心我待你举止亲昵。将你架在火上烤的事我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