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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虽大,但可供消遣娱乐的地方也就那几片树林、花园。
这一日慕朝游正亦步亦趋跟在张悬月身后,随时准备听命伺候,转过回廊,忽瞧见不远处一道仙气飘飘的白色姿影。
那人白纱裹身,乌发如瀑,正仰观庭中一颗巨大的木芙蓉,眉睫对剪着错落的花影,侧脸竟有几分怅惘寂寞。
张悬月起先还没认出来,下意识地喊了句:“谁?”
那人一顿,王道容脚步一转,收回视线,平静转过脸来,“是我。”
王道容眉眼极淡,肌白如雪,足蹬木屐,驻足花树下,掌心拢一瓣木芙蓉花瓣淡淡开口。
张悬月又一愣,再惊喜,“小郎,你怎么在这儿?”
王道容略点了点头,喊了声,“张娘子。”
便从容踏着廊中落花走来,“容见这木芙蓉花开得极艳,便忍不住驻足多瞧了一眼。”
他语气虽然淡,但在张悬月耳中却不啻于天籁之音。
王道容这么个目下无尘的人物,这么多年来待她说好听点那叫避嫌,说难听点叫不闻不问,如今三番两次点头问好,张悬月只有受宠若惊。
王道容只朝她略略一颔首,便又飘然远去。
张悬月心中却不住寻思。难道她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操持家务,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至于慕朝游,她垂眸跟在张悬月身后,王道容就跟没看到她一般,瞧也不瞧她一眼。她倒松口气。
张悬月自以为熬出头,心中不免喜悦。再见身边几个婢子双颊微红,面露敬仰之色,又忍不住皱眉,感到不悦。
小郎君艳色逼人,风华正茂,又素来洁身自好,身边没个妾侍,侍婢们心动也是人之常情。但张悬月绝不准自己身边的侍婢闹出什么丑事来。
她心下微凛,忍不住教训:“人都走远了,一个个看什么看?!小郎君天生高贵,可不是你们这些人能高攀得起的。我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院子里伺候的,平日里都给我约束好自己,谨言慎行,不许往小郎君跟前凑,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若有违背的,打死勿论!”
第092章
张悬月平日里性格虽然骄纵,但御下倒也算宽和,她语气难得严厉,众人一个激灵,忙齐齐拜倒称是。
张悬月非但下令婢子们不得随意接近王道容,更有意一整松云院惫懒之风。不过这与慕朝游是没什么干系的,她巴不得离王道容越远越好。
自那日巧遇之后,王道容也似乎将她遗忘。
从那天听得的只言片语中,梁州出缺,皇帝与大将军少不得一番明争暗斗,引起朝野动荡,他这些时日倒是在官署待得时间更长。
这一日傍晚,夕阳还没下楼台,暑气未散,小厨房里闷热得像个蒸笼。张悬月点名要吃冷淘,慕朝游刚端出凉面递给了等候的侍婢,忽然衣袖被人扯住。
来人正是厨房里那两个烧火丫头其中之一。
女孩子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之色,小声哀求,问她能不能帮忙将这食盒送到水云园桂枝姐姐手里。
小厨房平日里虽然只负责张悬月一人的菜式,但偶尔哪个仆役嘴馋了,偷偷使点银钱私下里点两个菜也是人之常情。
眼前的女孩子年纪不大,瘦小小的一团,脸色蜡黄。慕朝游平日里跟她不算太熟悉,但李娘子脾气大,为人苛刻,她常见她在李娘子手下讨生活,战战兢兢得像个小耗子。
她起先想拒绝,但架不住女孩子再三恳求,便松了口替她拿了食盒。
女孩满头大汗,感激涕零。天气太热,慕朝游也不欲耽搁,提了食盒便一刻不停地直奔了水云园前。
水云园因靠近府中那片荷花湖这才得了此名,此时夕阳已渐渐沉入了湖底,微凉的暮风吹动慕朝游罗裙翻飞,绮带飘飘。
水面荷风迭浪,在水云相接,荷花深处隐约有淡淡渺渺的琴音传来,高旷清泠,如从云外飞落一般,不然纤毫浊气。
她本想快点帮了这个小忙,了结此事,然而当青雀从水云园里走出来将她拦下时,慕朝游攥着食盒的手一紧,这才知晓中招。
……看来老好人还是当不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与那日初见时的笑模样不同,青雀皱着眉看着她,神情几分警惕和轻蔑,“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上这里来作什么?”
张悬月严格约束身边侍婢接近王道容。
慕朝游没有自怨自艾的功夫,她心里一沉,便强打起精神,专心应付起眼前少女来。
“请青雀娘子安,小人是来给桂枝娘子送东西的,不知桂枝娘子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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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落寞,荷风微凉,侵人肌肤。
园内的人仍在静静抚琴。琴音孤绝,深寒如山中松风万壑齐鸣,藓花随雨而落,冷月照彻溪明。
“送东西?”青雀皱眉,明显不信她的说辞,“送东西送到了水云园?”
“桂枝?桂枝前些时日请假回家去了!你送的什么东西?”
百口莫辩也不过如此。
说是那烧火丫头让自己来送的?慕朝游想了一想,便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她行为可疑,疑心一起,解释再多也成了矢口抵赖,再攀扯上别人,只怕事情闹大,反倒趁了有心人的心意。
不若趁如今只有青雀一人,还没引人注意的档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正要开口,孰料又一道身影听闻动静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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