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笪为了促成她与王道容的好事,甚至还拿了张悬月举例说,便是王群见到她也要给两分薄面。
慕朝游的确记在了心里,只不过她使力的方向不一样罢了。
南国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封建社会唯“忠、孝”二字。
世家子弟大多蔑视皇权,“不忠”,但绝不会“不孝”,因为“孝”是家族绵绵不绝的基础。
她反抗的舞台太小,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哪怕知晓张悬月身份低微,她也要尽量赌一把,这是她目下唯一的出路,总好过束手就擒,什么也不做。
慕朝游如今只可惜他爹目下不在家,若他爹当真是个懂礼仪,知廉耻的名士,腿给他打断都算轻的。
地位悬殊,她的抗争在王道容眼里不过蚍蜉撼树,慕朝游认了。
但对付不了他,还不能给他添堵吗?
只要他把自己摆在跟前一天,她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变着花样的膈应他,绝不让他有一天的痛快好过。
张悬月朝她一招手,慕朝游顿时十分上道地溜到了她身边站好。低着头垂着眼,感受着来自其他几个婢子的各色视线,有好奇的,有厌恶的,也有冷眼旁观的。
这当中唯独菱花的目光最为复杂。
她看她一眼,转回视线,仍对张悬月挤出个笑,“恭喜娘子身边又多个可心人。这位小娘子面善讨喜,能言善道。可把奴婢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妹子可比下去了!”
“本来家里要把她送过来我就不乐意,生怕她年纪小,不稳重,冒犯了娘子,这样倒好了。我索性便跟家里回了罢……”
“回啥啊。”张悬月懒懒说,“你妹子愿意来就让她来呗。”
菱花不动声色松口气。
慕朝游心里却叹了口气,刚来就得罪了这里的大丫鬟可不是什么好开局,但这本也是无可避免的,只能日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悬月也没问她名字,目光往那酥酪上瞟了一眼,便笑道:“嗯——你跟了我,从此之后便叫你阿酥?阿酪?你喜欢哪个?”
慕朝游:“但凭娘子做主。”
“你这人说话好听,嘴甜得叫人心里痒,依我看还是阿酥好。”
慕朝游,或者说阿酥连忙再拜谢。
天气太热,张悬月刚开始对她还挺有兴趣的,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她几句,但很快便恹恹地没了精神,说要回屋。
慕朝游跟着一行人下了山亭,刚踏上竹径,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伴随隐隐人声。
其中一道嗓音,敲冰戛玉般清清冷冷,疏落有致。
“昨日送来消息,梁州刺史范琼死在任上,梁州出缺,梁州地位紧要,大将军若能掌控梁州,则荆州北部无忧,更能与江州三州连成一片。陛下势必不能坐视,或与大将军再起争端,如今局势岌岌可危,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大乱将至,祸自梁州始。”
慕朝游光听声音就听出来了是王道容。
张悬月与王道容相处日久,又怎能听不出来?她不由轻叫了声,“呀!”面上浮现出慌乱之色,“是小郎!”
第089章
慕朝游只觉得倒霉。还未站稳脚跟偏偏在这里跟他冤家路窄。
可下一秒,当王道容与同伴同时转过路口时,慕朝游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心底长长舒了口气,忍不住想,谁知道今日巧遇到底是福是祸呢?
皆因为那与王道容同行的同伴。
他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样貌文雅,眉眼是如出一辙的昳丽,赫然正是慕朝游之前见过的王群!
许是刚从官署散值回来之故,王道容今日乌发束高冠,穿着珠玉的冠带系过匀亭的颔骨,袍角绣兰草纹,与平日相比多几分君子温文。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
王道容说,梁州出缺,势必会给如今岌岌可危的局势再添上一把火,架上一把柴。
另一人问,以你之见,大将军将派谁去争夺梁州?
王道容说,昔日,正是杜骞劝解大将军勿要将荆州让给范琼,杜骞助力大将军谋夺荆、梁。大将军理当奏表杜骞为梁州刺史。
说到一半,二人明显也瞧见了前方慕朝游等人,双双停住了脚步。
狭路相逢,还是张悬月先行一礼,“王公,小郎君。”
慕朝游能清楚地感觉到王道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她非但没躲,甚至还主动略扶了一把张悬月有些发飘的身子。
王道容果然养气功夫做得极好,看到她出现在张悬月身边,动了动眼睫,便移开了视线,跟没看见她一样。
王群看到张悬月衣裳不整,鬓发凌乱,香汗淋漓的模样,一双眉便已经皱起来,往道旁避了避,这才矜持地颔了颔首。
王羡多年以来有且仅有张悬月一个妾室,又是大将军亲赠,十多年来助力王羡操持内务家事,地位绝非其他寻常婢妾可以比拟。
南国虽重出身,但张悬月既为王羡爱妾,便已算改头换面,规矩之内,犹有人情。更遑论张悬月并非男子,既不会动摇原有阶级统治,便是信重一些也无可厚非。
王羡信重她,王群多多少少也要给她三分薄面。
其实这里面倒也有一桩旧事。当日大将军赠妾,张悬月本是王群看上的,没想到被大将军乱点鸳鸯谱送给了王羡。
王群高傲,不愿舍下脸来跟弟弟抢女人,便谁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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