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未等她交代今日见闻,书铺老板似乎早有预见。他本专心致志地装裱一副名画,抬眸见她报上姓名,便搁下手中活计,毕恭毕敬说:“大郎君知晓娘子今日所为何事。请娘子稍安勿躁,莫要担忧。且回家睡上一觉,待到第二日一切便都分明了。”
“第二日?”慕朝游追问,“老板可否指条明路?第二日几时几点?”
“如何分明,谁给的交代?”
老板想了一想:“这郎君倒是没嘱咐,只说要亲自给娘子一个交代。”
慕朝游迟疑问:“你们郎君能出门了?”
也不知是不是早得了吩咐,老板当着她也不避讳这个:“有小郎君在夫人身边安慰着,夫人气消了,昨日便放了郎君出门了。”
但待她再详问,书铺老板也是一问三不知,爱莫能助。
这些人个个都装谜语人,慕朝游百思而不得其解。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手里攥着一角拼图,虽隐约有悟,却受限于地位眼光,未能窥见全局,始终不明真相。
她始料未及,无功而返。心中万千思绪缠绕成结。睡是不论如何都睡不着的,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匆匆往脸上泼了一瓢冷水,洗漱妥当,便照那书铺老板所言赶到了魏家酒肆。
她来得早,天边晨光微熹,但列肆店家俱都已经卸下门板,面朝日出,淘米洗菜,忙忙碌碌。
乍见同样蹲在沟渠前洗衣的那一道身影,慕朝游怔了一怔,难掩惊讶与欣喜之色,脱口而出,“婶子?!”
她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本应该被关在县狱里的韩氏!
——
自那日店中仓促被捕,直至今日被放出狱,已经过了整整五日。
五日的光阴,却足以令韩氏憔悴了恍若十岁不止。
韩氏一愣,大喜过望:“慕朝游?!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
慕朝游还没回过神来,韩氏就匆匆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念念有词“本该是我和你叔上门道谢的,但昨日衙门里放得太晚了,你叔病得又重。便想着明日再登门谢你——唉,阿冲现在还在屋里头照顾他呢,见到你,他一定高兴。”
她手上微凉的水渍浸透了她的掌心,慕朝游迷茫重复:“谢我……?”
为何韩氏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明白,联在一起偏听不懂呢?
韩氏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续说:“我和你叔哪里会想到是田家人搞鬼!之前生意不如咱家,就会耍些下三滥的手段。”
韩氏咬牙,“心肠真是黑透烂透了!这回竟然闹出人命来!若非慕朝游你认识的那贵人明察秋毫……”
贵人?慕朝游忙打断她问:“贵人?什么贵人?姓什么?”
韩氏一愣:“就是之前来过咱家店里的那个谢小郎君啊?”
慕朝游心里一个咯噔,直觉古怪。光在这里站着讲话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得等谢蘅回来才能弄清楚事情原委。
她想了想,干脆主动抢过了韩氏脚边的盆,“婶子你刚出狱,还是先歇息歇息,这衣服我替你淘了吧。”
韩氏慌里慌忙地说:“哪能再麻烦你!我跟你叔、阿冲他们被关了五日,身上都腌臜了。”
“不要紧。你我之间还客气这个做什么?”慕朝游就知道她不愿意,硬生生把人推回了店里,“你先进屋,魏叔那里离不得你,我待会儿洗完了就过来。”
她手脚麻利,飞快地把盆里的衣服淘净,拧干了。
这时,日头也差不多了挣开地平线,跳上了半空。
慕朝游抖开手上的衣服,正要往晾衣绳上挂,一辆眼熟的马车忽然踏破晨光驶了过来。
她不由一顿,眼看着一道颀长秀雅的人影从车上走了写来,谢蘅转头温和地对车夫交代了什么,手上提着个药包往这里走来。
“谢郎君?”她把衣服往晾衣绳上一搭,主动开了口招呼。
谢蘅脚步一顿,见到她,极为惊讶,“朝游?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慕朝游犹豫了一下,随手往身上上擦干了水,快步走过去,“你母亲放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