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容,你敢坦荡认下,我还敬你一句磊落,”慕朝游筋疲力竭地冷冷开口,“不要连自尊都不要了,这样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这一次,慕朝游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顺利地把胳膊从他掌心抽离了出来。
她也实在吝于多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方才的争吵与打骂并未让慕朝游感觉到任何痛快,相反,刚刚那个释放出恶意的人,让她感到恐惧、陌生,百思不得其解,刚刚那个陌生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慕朝游转身走了,远远观望着的谢蘅仍是舌挢不下,目瞪口呆,浑像看了一场大戏。
王道容当着他的面被人掌掴数下……
谢蘅原地踯躅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到底要不要安慰王道容。
虽然依他这个性子,未必肯叫人瞧见他如今尊严被践踏入泥的,落魄模样。
王道容十分高傲。
这样的侮辱,对他而言,诚然是必杀了他还要难受的。
望着慕朝游离去的背影,王道容默抿了唇角,容色冷淡如雪,他心想,其实他也不必真的非她不可。
所有的柔情蜜意在这一刻都被冰封凝结。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凭他的容色家世,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纵使妻妾成群,也只会被旁人赞一声风流。他又何必自轻自贱到这个地步?
谢蘅原地踌躇几回,终究是走上前来,“芳之……”
王道容听得他的呼唤,面无表情地望了过去。
这一眼,就令谢蘅不自觉看了好几眼。
他神色冷凝,浑身上下乌发连同衣衫都被雨水浇透了,唯有一双漆黑的眼,仿佛雨中冷冷燃烧着的鬼火。
谢蘅握紧伞柄,“你与慕娘子……”
王道容:“你因何在此处?”
谢蘅霎时无言,王道容目光泠泠。
四目相对间,有些东西已尽在不言之中。
谢蘅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松了松,好似下定了决心,一双温润的眼,竟也不偏不倚略带挑衅地瞧了过去。
他脾气虽然温软,与王道容、刘俭相交时,多落于下风处于弱势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如这二人。
只是天性如此,不想争。
与琅琊王氏子弟骨子里积极进取,火中取栗的疯狂不同。谢氏子弟素来以雅道风流着称。
但谢蘅到底是世家出生,骨子里也有世家公子不输于人的矜傲,一旦动了念,生出了争心,却也是锋芒毕露。
谢蘅的目光,隔空与王道容相撞。
大雨模糊了两人的身形。
他心跳得有些剧烈,呼吸也有些急促。
心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想,如按下葫芦浮起瓢,再也克制不住。
……王道容与慕朝游不知发生何事,闹到这个地步。谢蘅禁不住想。这二人是不是从此之后即分道扬镳。
那这是不是代表着——他的机会?
一念即出,谢蘅便再也克制不住。
王道容清楚地瞧见了他眼里的那一抹锐意进取,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跟只斗鸡一样,在此地同谢蘅较起劲来。
他仅仅垂下眼睫,移开了视线,强压下心底那翻涌的,被窥伺的不虞,乃至杀意。
他愿意在慕朝游面前伏低做小,是因为不觉得在心上人面前撒娇讨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这并不代表王道容愿意接受人格上的侮辱。
王道容垂落眼皮,袖子里的手指攥紧了寸许,冷淡、决绝地想,也罢,她既已决心恩断义绝,那他便遂了她的心意,与她桥归桥,路归路便是。
这一刻,王道容强歇了与谢蘅争风吃醋
的心思。
在挑衅地望去时,谢蘅已经做好了与王道容相争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少年仅面无表情,淡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谢蘅犹有不解,但心里惦念着慕朝游,也没深究的心情。
他既不在乎,他便不假思索地,转身紧随慕朝游的脚步进了那家小院。
王道容静睇着他入了内,乌黑的双眼被水洗过,呈现出一段霜雪般的皎洁与清澈来。
他已做好了目睹谢蘅被拒之门外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谢蘅抬臂叩响了门,轻声冲门后说了什么,吱呀一声,门开了。
王道容霎时抿紧了唇,眉眼肃杀,喉口翻涌出一阵淡淡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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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蘅侥幸进了屋,当直面慕朝游时,仍然陷入了担忧和迟疑,不敢轻易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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