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人浓情蜜意,蜜里调油时她曾委婉提出,如今倒更像个讽刺。
“我不责怪你想二娶,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我不可能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
那太恶心了。
王道容抿了抿唇,“朝游,你知道,那只是权宜之策,容真正想娶者唯你一人。”
“世道并不太平,活在王家的庇护下不好吗?”
“那很恶心!”
王道容微微偏头,语调清柔,那自说自话,不可沟通的淡淡的非人感,终于让慕朝游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拔高了嗓音强行打断了他,“你知道吗,这很恶心!”
王道容宛如当头一棒,怔在了原地。
从小到大,慕朝游觉得自己性格一向比较中正平和,也鲜少与人争执红脸,这算是她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当面骂一个人恶心。
她清楚地看到王道容眼睫动了动,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来。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伤害到了他。
真不可思议,之前那个高高在上,惺惺作态的王家子,竟然还会受伤,原来爱真的会让人软弱。
或许是她之前没谈过恋爱之故,现代男人出轨脚踏两只船也罢,至少人人都知道这是不道德的,是需要遮掩的,至少三方都站在一个平等的立场上。
她指的是人的平等。
那共事一夫呢,这让她感觉到她身为人的一部分都被剥夺了,如果她真的接受了这样的提议,那她还是人吗?
她只是男人放在屋里泄欲的物件,是虎子,是马子,唯独不是个人。
她当然可以赌,可以赌王道容当真恪守承诺,守身如玉,不会变心。
可以赌自己当真能保持本心,不会变成坐在屋里等待男人临幸的,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也可以赌那个未知的夫人,不会在意这一门畸形的婚事,不会在婚事中受到伤害。
可是人性是很容易受到来自社会方方面面的形象而改变的。
她赌不起。
她没有孤注一掷,将自己的爱情,安危,人生,自由,人性都豪赌在男人身上的勇气。
她当然知道权力的甘甜与美妙,但这并不足以令她心甘情愿被异化驯服为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活到头大不了一死。
她像是一个被装在了瓶子里的人。
这是来自一个时代的倾轧,它们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这一瞬间,慕朝游感到浓重的绝望,她甚至没法把这个道理讲给王道容听,因为他不会明白平等的道理。
她的吶喊传不到瓶子外面,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理解她的人。
王道容紧闭着唇角,目光闪烁不定地望着她。
他能看出来她的绝望与不安。这不是使个小性儿,无理取闹那么简单。慕朝游是认真的。
单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让他感到一阵恐慌。王道容略微定了定心神,心中安慰自己。
或许她只是生气了,只是一时偏执,走火入魔。
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欺瞒于她,他委实不该,但他也正是考虑到会有今日,这才一直悬而不决,未曾坦言相告。
跟所爱的人低头认个错,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道容不以为耻,软着嗓音,恳切地说:“朝游,抱歉,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