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连夜跑到无锡,游太湖、登惠山,再经常州府到达南京。
朱翊钧进城的时候是傍晚,闲逛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
秦淮河畔的楼阁亭榭早早亮起花灯,河面上,一艘画舫缓缓驶过,灯火倒映在水面上,涟漪轻漾,碎银鎏金。
“锦瑟微澜棹影开,花灯明灭夜徘徊。”
朱翊钧站在岸边,周围的声音纷至沓来,推杯换盏、吟风弄月、歌舞不休。
十里秦淮,金陵一梦。
南京的繁华和热闹丝毫不输北京,还有那份江南特有的,纸醉金迷的脂粉气,更叫人意乱情迷。
“来了来了,薛姑娘来了!”
不远处,一艘画舫停泊岸边,那画舫看起来明显比周围其他画舫大出许多,四周装点着轻纱幔帐,花团锦簇,灯火辉煌。
这么华丽的画舫,也只能吸引朱翊钧这样的外乡人的目光,周遭的本地人,尤其是男人,却是看向相反的方向。
他们口中呼喊着薛姑娘,眼神痴迷,蜂拥着堵在路口,踮起脚,探着头,生怕错过了这位薛姑娘的风姿。
张简修好奇,想要围上去看热闹。朱翊钧也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帮大老爷们儿如此疯狂。
听到“薛姑娘”,冯保第一反应是薛宝钗,转念一想,那也不对,人家叫宝姑娘。
人群拥挤,朱翊钧挤不进去,也不用挤进去,因为那薛姑娘却不是坐着马车或是轿子而来。
远远地,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灯火掩映下,红衣女子骑着一匹枣红大马,由远及近,行至渡口。
她长得可太漂亮了,玉簪挽起青丝,没有过多装饰,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皓齿朱唇,肤如凝脂,红衣翻飞,明艳娇媚,却又透着一股英气。
马儿停在渡口,那里有一位身穿锦袍的男子,在一群仆从的簇拥下,静待佳人。
马儿停在他跟前,那男人伸出手去,要扶红衣美人下来,美人却不领情,兀自翻身下马,将马鞭递给一旁的仆从,自己上了画舫。
这红衣女子,不仅长得漂亮,还很有个性。
朱翊钧向旁边的人打听:“这位红衣女子是何许人也,好大的排场。”
那人上下打量他,本是用一种轻蔑的目光,见他衣着不凡,又收起那份轻蔑,只说道:“外地来的吧。”
朱翊钧点点头:“是,下午刚到南京。”
“怪不得,你连她都不认识。”
朱翊钧挑挑眉,有点失去耐性:“所以呢?整个南京城都认识她?”
“那可不。”
画舫渐渐远去,红衣女子已经进入纱帐内,难觅倩影。那人才心不甘情不愿转过头来:“这是集贤阁的薛姑娘。”
“集贤阁?”张简修充满了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朱翊钧望着远处一栋动火通明,迎来送往的高楼:“销金窟。”
“……”
集贤阁,听起来像个挺正经的地方,没想到却是妓院。
南京果然不一般,名士云集,连妓院起个名字也能这么正经。
张简修年纪小,家风甚严,长这么大,稍微旖旎一点的诗词,张居正都不许他们兄弟几人读,更别提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乖乖闭了嘴,站在朱翊钧身旁。
朱翊钧问:“薛姑娘全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