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修小声说道:“就是因为王小姐修道,影响了许多朝中文官,我爹才会担心。”
“不是王小姐影响了他们,是王世贞,还有他背后的文官,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朝廷的不满。”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彻底沉睡之前,又嘀咕了一句:“若兰这么好,要嫁也该嫁给她钟意的人。”
“……”
次日一早,下人请他们去花厅用早饭,张嗣修、张若兰、张简修在门口候着,朱翊钧让他们不必拘礼,坐下吃吧。
侍女端上一碗晶莹剔透的藕粉,晶莹剔透,花香四溢,朱翊钧尝了一口,清甜爽口,唇齿间满是盛夏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张若兰,说道:“秋闱结束,他们就回去了。”
张若兰何其聪明,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瞪了张懋修一眼,责怪三哥什么都往外说。
张懋修自觉理亏,只好低头吃饭,不敢吭声。
张若兰说:“那我自己住在老家。”
朱翊钧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爹不再逼我嫁人。”
朱翊钧不置可否:“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你怎么还反抗?”
张若兰看着他,忽的扬起嘴角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那敢问陛下,怎么也到了江陵?”
言下之意,大家都是逃婚,你没有立场教训我。
“这藕粉真不错,里面还撒了核桃花生碎。”朱翊钧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吃早饭。
张简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听得懵懵懂懂,也不知他们在打什么机锋。
前一晚,朱翊钧才和张懋修提到过王世贞的名字,第二日下午,朱翊钧就收到了一封奏疏。
这封奏疏不是张居正送来的,而是陈炬。
通常,陈炬送给他的奏疏都与弹劾有关,这些都是密奏,要朱翊钧看过之后,才会决定要不要发往内阁。
而陈炬送来的这封奏疏,就是王世贞呈上来的,他弹劾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张居正。
弹章虽然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总结起来就一件事:张居正妻弟王生欺辱江陵知县,首辅却没能严加约束自己的亲人。
“思云、宫保。”朱翊钧叫刘守有和骆思恭,“你们去一趟江陵县衙,查清此事。”
张居正和王世贞,朱翊钧肯定更相信前者,不过,既然弹章都已经到了他手里,他也该派人去调查一番。
张居正屁股刚挪到首辅的位置上,就有人弹劾他的父亲仗势欺人,横行乡里。
张居正为了堵住这些言官的嘴,干脆把他爹接到了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张文明天天在府里作妖,也只折腾他儿子,便不存在“仗势欺人,横行乡里”一说。
现在弹劾他的理由从他爹变成了他的小舅子。
小舅子立刻就上门来了——王世贞为了证明自己光明磊落,弹劾张居正的同时也致书张居正说了此事。张居正又写信问小舅子怎么回事。
于是,小舅子火急火燎的跑到府上,拉着他的外甥——张嗣修——噼里啪啦说明情况。
张家兄妹几人,张嗣修和张若兰是张居正的继妻王氏所出,张敬修和张懋修是同母所出,剩下三个小的,各有各的娘。
他与江陵知县,因为一些小事闹了些矛盾,后来也是他做出了让步,仅此而已,没有欺辱一说。
小舅子还抱怨,姐夫身为内阁首辅,他非但没有跟着沾光,在乡里行事,还要处处小心,生怕给姐夫惹麻烦。
这些都是姐夫隔三差五写信叮嘱的,若有违法之事,必将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