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低头,没有回答。
朱翊钧倒也不介意,又看向戚继光:“戚将军,你去牢中看看那几个蒙古人吧。”
戚继光领命而去,走时还不放心,看了看王夫人,王夫人却并未看他。
等戚继光走了,朱翊钧又重复了一遍:“夫人是真心想要离开吗?”
王夫人犹豫片刻,回道:“臣妾……不知。”
“无妨,你直说便是。”
王夫人叹一口气:“我怨他自作主张,在外娶三房妾室,儿子生出来了,才告知于我。我也自责,生养的孩子大多因病夭折。安国若不是过继给我抚养,说不得也不会……”
说到这里,她把头转到了一边。
朱翊钧宽慰道:“我曾听太医说过,小儿五岁是一个坎儿,即便精心养护,也极有可能夭折,这不怪你。”
王夫人又道:“我带走了家里所有银两。想着,他身无分文,必定来追我。”
“他若不来,我没有子嗣,这些银子也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王夫人没有明说,但朱翊钧听明白了,戚继光的三房妾室,每个都生了儿子,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他觉得以戚继光的的性情,得知夫人带走所有钱财,必是决心离开,更不会去追了吧。
朱翊钧笑道:“这个夫人不必担心,就算你回了娘家,将来戚将军加官进爵,夫人该封的诰命也不会少。”
封了诰命就有俸禄,自然不必忧心养老问题。
王夫人却不为所动:“我也能领兵打仗,为何只能靠他戚继光受封领赏。”
“是是!”朱翊钧从善如流的说道,“夫人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当年在浙江抗倭,镇守新河镇的事迹,我也早有耳闻,理应论军功才是。”
王夫人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竟是如此平易近人,还很会说话。
身为女人,这些年来她听到的都是别人夸赞她有一个用兵如神,横扫千军的丈夫,第一次听人说要给她论军功。
且不说真假,起码能得到天子肯定,这本身就是无上荣耀。
王夫人道:“陛下放心,我既然回来了,便不会再走。”
朱翊钧笑道:“夫人误会了,将来你若改变主意,也随时可以离开。”
她若一心要走,戚继光也不会过多阻拦,这一点,王夫人心中也是清楚地。
王夫人却道:“我想好了,回登州,一样要依附兄弟过日子。不如留在这里,戚继光带兵出关,若鞑靼来犯,我也能守住这蓟州城。”
朱翊钧郑重道:“夫人大义,我替蓟镇百姓谢过夫人。”
他这么客气,惊得王夫人赶紧给他回了一礼:“是臣妾谢过陛下才是。”
时间不早了,朱翊钧让王夫人回去休息。忽然他又说道:“我还有一事,想请夫人解惑。”
“陛下请讲。”
“白天,夫人是如何一眼就识破蒙古人的?”
王夫人笑道:“这个简单,蒙古乃游牧民族,从小骑马,尤其他们的骑兵,长年累月踩马镫,都是罗圈腿。还有他们使用的弯刀,弧度非常大,尤为锋利,拔刀的时候容易划伤虎口,那二人左手虎口处都有浅浅的刀痕。”
朱翊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没怎么见过蒙古人,并不了解这些。但戚继光、王夫人、杨文通、王世琦这些人,常年驻守在边境,隔三差五就要和蒙古人打交道,一点细小的差别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朱翊钧想,他这一趟没白来,还需要多观察,多学习才是。
那几个蒙古人足足审了两天,有两人受不住酷刑,已经咬舌自尽了,还有两人死撑到底,无论如何拷打,都不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