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抬起头来问冯保:“为什么要擅长吹唢呐的人?”
冯保只知道经此一战,僰人被灭族了,就此从历史上消失。
明朝后期,许多将领为了刷人头,领军功,有屠城的习惯,甚至屠杀百姓凑数。
一个延续两千多年的民族就此消失,况且刀下亡魂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未免有些残忍。
“大伴?”
冯保回过神来:“回陛下,我也不甚清楚。”
朱翊钧开了句玩笑:“难不成是去给阿家三兄妹展示才艺?”
往下一看,还真是。
奏疏中提到,白鹤带领部下假扮成奕族、苗族人,被官兵追杀,逃往九丝城后,就对阿大王说他们被官兵拉去搬运军粮,因忍受不了虐待,大家约好—起逃走,却不慎被官兵发现,遭到追杀,有好几个人已被杀害,他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请阿大王收留他们。
这封奏疏送往京城的时候,白鹤与他的部下已经成功进入了九丝城,不仅骗取了僰人的信任,白鹤还凭借自己英俊的外表,高超的武艺以及难得的音乐才华骗到了阿幺妹的芳心。
看到这里,朱翊钧心情忽然有些复杂,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热浪扑面而来,让朱翊钧心中愈发憋闷和烦躁。
虽说兵不厌诈,但伪装成奕族、苗族,声称受到官兵虐待,就能轻易骗取对方信任,这不也侧面反应了当地官兵在老百姓心中就是这么个形象。
这些年来,各地起兵造反层出不穷,虽然有的是因为异族首领不愿接受朝廷统治,妄图自立为王。可普通百姓为什么会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投身造反事业呢?
因为许多人就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
朱翊钧年纪虽小,书读得多,有些道理自然也有了深刻理解,不会自欺欺人的以为,如今的大明真是什么盛世王朝。
虽然张居正没有告诉他,但他知道,就在去年,他刚即位那几个月,国库支出完各地军费,以及营建昭陵的银两之后,紧张到甚至付不出官员的俸禄,只能用苏木和胡椒代替。
有官员度日不过,是他让冯保派人偷偷送了些银子过去。冯保回话说,幸好去的及时,人已经悬在了房梁上,晚一刻就要出人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国家陷入了百姓长期吃不饱饭,国家年年入不敷出的境遇。
朱翊钧想起了他的皇爷爷,一辈子把权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想要如汉文帝那般天下大治,却被大臣以年号嘲讽“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他的父亲则是另一个极端,什么事都不管,全都交给大臣,看起来似乎因为推行新政,有了一些转机,但国库仍是年年赤字。
“大伴,”朱翊钧叹一口气,问冯保,“你说,大明真的可以如书中所说,使天下大治吗?”
“……”
这问题问得,冯保都不知道从何答起。在皇上面前违心的说几句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哄他开心当然可以,但没什么意义。
朱翊钧见他又不说话,便笑道:“大伴什么时候说话也开始瞻前顾后了?”
他转头看向冯保:“在我面前,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冯保轻轻摇头,温柔笑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天下共主,若能励精图治,恭俭以济斯民,天下大治只是迟早的事。”
朱翊钧说道:“对于张先生提出的新政,我倒是有一些想法。”
冯保笑道:“陛下何不与元辅商议?”
朱翊钧摇头:“张先生不会答应。”
冯保好奇,究竟什么改革意见,是张居正这么激进的改革家都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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