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又道:“你有两个选择,主动请辞,或者明日早朝在百官面前宣旨。”
高拱听明白了,皇上这是要给他个体面,但又不太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翊钧收起太后懿旨:“很难选吗?”
答案是必然的,任谁手中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都很难放得下,高拱经营多年,去而复返,才当了一年首辅,哪里就能轻易舍得下。
“行,”朱翊钧也不等他回答,“那就让你再多做半天首辅吧。”
虽说是二选一,但无论怎么选,他都得离开,就算是他主动请辞,百官
都跟人精似的,哪儿能猜不到其中缘由?
高拱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虽然也爱耍流氓,但总归要面子,朱翊钧给了他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他脑子问题,都会选择前者。
“臣……这就回去上疏请辞。”
“慢着,”朱翊钧最后为他解开了疑惑,“你要记住,留你体面,是先皇的意思。”
朱翊钧答应过穆宗,即使不用高拱,也要让他善终,他不能食言。
当日傍晚,高拱就写好了请辞的奏疏呈上来,朱翊钧没有留他,直接就批了,银两车马一样没赏赐,让他收拾东西赶紧走人。
翌日清晨,高拱就踏上了返乡的路。回想当初,他在裕王潜邸,那时想的是入阁拜相、匡扶社稷,建立不世之功。
这几年来,他的确践行了自己当初的誓言,但也一步步深陷党争的漩涡,权力使人膨胀,也加速了灭亡。
最终,他和他的前辈,张璁、夏言、严嵩、徐阶一样,也倒在了权力斗争之下。
他以为是他和张居正、冯保的斗争,实则却是与皇权的斗争。
他以为他能除掉宦权,将皇权和相权紧握在手中,最终他却是被这三股势力联合驱逐。
而他没有做到的,后来者帮他做到了。
高拱走后,张居正顺理成章成为首揆,雷厉风行的将他的门生韩楫、程文、宋之韩等人罢官的罢官,外放的外放。
没过多久,内阁另一位辅臣高仪,称病请辞,表示自己时日无多,想要落叶归根。
高仪也走了,内阁只剩下了张居正,这么多事情不能指着首辅一个人干。于是,他举荐礼部尚书吕调阳入阁。
本来还想举荐申时行,但申时行资历太浅,先升个礼部左侍郎,锻炼锻炼。
朱翊钧即位,张居正成为首辅,冯保也当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他们曾经不约而同畅享过的那个盛世大明,正在悄然临近。
八月,朱翊钧为张居正加左柱国,朱翊钧笑着问他:“先生一定觉得这还不够,那就进中极殿大学士。”
张居正惊道:“陛下,万万不可,臣不是这个意思……”
朱翊钧小手一挥:“别说了,赐斗牛一袭。”
张居正:“陛下……”
朱翊钧:“再赐蟒服一袭。”
张居正:“不不……”
朱翊钧:“坐蟒服一袭。”
“……”
张居正再不敢推辞,只得跪下谢恩。
蟒服是天子赐服中的最高规格,以往有宗亲、荀贵上疏乞求赐蟒服,不但要被皇帝拒绝,还要挨一顿骂,更甚者要被罚俸。
坐蟒服,比蟒服更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