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炬在书架上翻找一通,抽出一本《贾子新书》,朱翊钧皱眉:“贾谊?《过秦论》?”
陈炬翻到一篇文章,放在他的面前:“这个。”
朱翊钧低头一看,不是《过秦论》,是贾谊的《治安策》,又称《陈政事疏》。看过之后,朱翊钧才恍然大悟,张居正的《论时政疏》,应该是模仿贾谊这篇《陈政事疏》所写。
第二天,上完课之后,朱翊钧便拿出那篇《论时政疏》,让张居正给他详细讲一讲这五大问题。
张居正看到自己年轻时候写的东西,还颇有些感慨。既然皇太子感兴趣,那便给他讲讲也无妨。
第一个宗室问题,大明至今两百年,太祖高皇帝的后人数目,粗略估计也有四五万人,分布在全国各地,他们不能工作,全靠朝廷养着。尤其是各地藩王,横跋跋扈,奸贪□□,同时占用了太多土地和资源,使得国家不堪重负,且有尾大不掉之势,在奏疏中,张居正希望皇帝能够遏制宗室的权利。
第二,朝廷在官吏的任用方面并不合理,大量官位被并不适合的人占据。
第三,官吏贪污腐化,尸位素餐。对于这些官吏,朝廷缺乏一套有效的考核制度。
第四,朝廷的国防实力太差,北方边境的防备明显不足,鞑靼人随时都可以突破边防四处抢掠,甚至兵临京师。
第五、奢靡过度,贪腐不堪,国家财政入不敷出,每年都出现巨额赤字,许多重要的朝廷事务由于缺钱而无法办理。
听完之后,朱翊钧却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拂过奏折:“这封奏疏快二十年了。”
张居正颔首:“是,我入朝不久写的。”
朱翊钧叹一口气:“快二十年过去了,这些问题依旧存在,非但没有解决,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
张居正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殿下能认识到这一点,我感到很欣慰。”
朱翊钧说:“我只是小,我又不傻。每天看那么多书,替我父皇批阅过那么多奏章,能看到这些问题,也不奇怪呀。”
“殿下说得是!”张居正合上奏折,笑道,“我那时初入官场,还是太年轻,看问题也不够全面。如今,在《论时政疏》的基础上,也有了一些新的见解。”
“嗯?”朱翊钧来了兴趣,“是什么?”
张居正却不答,只笑着说:“写好了再给殿下看。”
朱翊钧仰起头,朝他伸出手:“那说好了,等你写好,第一个给我看。”
张居正握着他的小手:“好。”
朱翊钧忽的又笑了起来:“张先生这篇奏疏写得这么好,当时却没有引起皇爷爷的重视。”
张居正预感不妙,赶紧引开话题:“殿下,咱们把今日讲的《礼记-少仪》再温习一遍吧。”
朱翊钧却说:“张先生写得好归好,就是太温和啦。”
“应该向那个海瑞学习一下,骂得越狠,越能吸引注意。”
张居正笑着摇头:“这却不是我的处事之道。”
发泄情绪,言辞犀利的把皇帝骂一顿,除了把皇帝气死,实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张居正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绝不会用这样的方法。
说起那个海刚峰,朱翊钧倒是来了兴趣:“海瑞现在在哪里做官?”
张居正说道:“右佥都御史,外放应天巡抚。”
朱翊钧问:“应天巡抚主管哪些地方?”
张居正说道:“应天、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徽州、太平、宁国、安庆、池州十府及广德州,多为江南富庶的鱼米之乡。”
“那很好呀!”朱翊钧大笑,“我看各地奏章,富庶之地总是伴随着严重的官吏贪腐,豪强大户兼并土地,这个海瑞向来正直清廉,再适合不过。”
张居正不置可否:“他才去了没几个月,辖区内已经有多名官吏请辞。”
“哈哈哈哈哈哈哈~”朱翊钧乐不可支,听起来这就是让海瑞出任应天巡抚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