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盛夏时节,玩水的好时候。冯保一开始教他游泳,本意是让他多掌握一门求生技能,现在却变成了娱乐活动。朱翊钧还嫌弃清宁宫的池塘太小,不够他发挥,吵着要去北海游泳。
冯保摇头,果断拒绝了他:“这事儿,殿下就别想了。”
朱翊钧甩着湿哒哒的头发:“为什么?”
冯保说:“不安全。”
朱翊钧却说道:“我现在水性可好了,小野他们都游不过我,只有与成和思云能跟上我。”
冯保解释道:“是我不安全。”
“嗯?”朱翊钧没听懂,“大伴,你都没下水,只在岸上看着,怎么不安全了?”
冯保给他擦头发:“若是陛下知道,我就该去南京守孝陵了。”
“……”
朱翊钧和大伴最亲,一刻也离不了,怎么舍得让大伴去南京守孝陵?
于是,他再也没提过要去北海游泳的事情,清宁宫的小池塘也很好,从这头到那头,一口气能游个来回。
这天,朱翊钧来到雍肃殿陪隆庆批阅奏章。正巧,遇到那位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上任。
这个人叫孟冲,不是朱翊钧调侃他,在嘉靖朝,他的的确确是个厨子,一步一步,坐到了尚善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听起来还算励志。
但从尚善监掌印太监,到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横向跨度就让人有些无法理解了。
毕竟,司礼监太监,都是从小在内书堂读书,由翰林院培养起来,专门帮皇帝批阅奏章的。尚善监的太监,每天学习的是如何颠勺,批阅奏章对他们来说,专业实在不对口。
朱翊钧手里拿了本奏章,一看到孟冲就挪不开眼,盯着人家笑。
孟冲自然听过他的前任,也就是陈洪现在的下场,家里抄出十几万两白银,兄弟子侄蒙阴的官爵全部收回,最后落得个去南京守孝陵的下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位年仅十岁的皇太子。
所以,当朱翊钧再次看着他乐不可支的时候,孟冲实在心慌不已,不由自主膝盖一软,跪在了朱翊钧跟前,给他磕头:“殿下,奴婢知罪。”
隆庆正在心不在焉的看奏章,闻言惊讶的看着他:“你……犯了什么罪?”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隆庆都让他气乐了:“不知道你认什么罪?”
孟冲这才说道:“太子殿下,总是……总是看着奴婢,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
朱翊钧这才慢条斯理的合上奏章:“你没做错什么?我总是看你,是因为……我饿啦!”
“我每次看到你,就想起小时候,皇爷爷吃的斋饭,其中有一道野菜,可好吃啦。”
“后来……后来从西内搬回大内,就再也没吃到过了。”
吃野菜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历代皇帝餐桌必备。不过,世宗驾崩之后,宫里没人吃斋饭,野菜也是寻常做法。所以,朱翊钧才说,再也没吃到过了。
孟冲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殿下说的那道野菜,奴婢知道,正是奴婢做的。”
朱翊钧说:“那你现在还能做吗?”
“这……”
人家都已经从尚善监混到了司礼监,那是与内阁首辅比肩的“内相”,让“丞相”去厨房掌勺,这合适吗?
问完之后,朱翊钧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你已经不做菜了,你现在的工作是给我父皇批奏章。”
“做!”孟冲还没开口,隆庆先发话了,“钧儿想吃,让他做一份来就是了。”
孟冲第一天上任,先挽起袖子,在厨房给皇太子做了一份野菜。正好也到了午膳时间,野菜和其他膳食一起端上桌,朱翊钧还没动筷子,只闻了闻,就说:“闻起来好像是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