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张居正不假思索的说道,“殿下现在正是贪玩的年纪,殿下懂得自省,也能自律,已经胜过许多同龄人。”
说出这话,他自己也略感意外。
朱翊钧又问:“那先生认为,昨日我该救下石星吗?”
“……”
张居正愣了片刻,才说道:“殿下仁厚,这是做臣子的服气。”
“可我怎么记得,先生当时给我使眼色来着。”
张居正诧异道:“有吗?”
朱翊钧十分肯定:“有!”
“唉!”张居正轻轻摇头,“对殿下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
朱翊钧笑道:“先生觉得我现在书读得还不够好?”
他的读书的进度已经够快了,别看他年纪小,《四书》已经读完,《尚书》也学得差不多了。若是参加科举,考个秀才绰绰有余。
张居正没接他的话,却问道:“昨日,殿下为何要出手救下石星?”
朱翊钧说道:“在内阁几位大臣来到雍肃殿之前,我听到陈洪和腾祥对我父皇说,要将石星廷杖八十。就他那个小身板,再加上腾祥一定会泄私愤,廷杖八十,那就活活将他打死了。”
“虽然他有错,但罪不至死。打他三十下,让我父皇消消气,也能给他一些教训,但又不至于打死他。”
张居正又问道:“殿下认为石星有罪?”
朱翊钧咬了咬下唇,才说道:“许多时候,我也觉得这些言官该打。”
这话令张居正颇为意外:“为何?”
朱翊钧说:“他们说话并不真诚。”
“何以见得。”
“无论是弹劾大臣,还是劝谏皇上。他们的奏疏都带着强烈的目的。从一件小事开始,牵扯出一系列大事,最后指向某一个人。”
“昨晚,我休息李将军教我的内功心法,却总是静不下心来,有一个问题总在困扰着我。”
张居正问:“什么问题?”
“古往今来,有完美的君主吗?”
“周武王、汉文帝、唐太宗……他们就没有缺点吗?皇帝被称作天子,又不是真的从天而降,就算真是天上的神仙,也未见得完美。”
“没有哪个人经得住被几十个人时刻拿着放大镜审视,发现一点错误,就无限放大,对他进行口诛笔伐。”
“可我觉得,这么做非但不能帮君主正视错误,只会激怒他,把劝谏的言官打一顿。”
“或许言官们的目的,就只是想挨顿打吧,毕竟他们说的那些,自己也未必做得到。”
“殿下,”张居正严肃道,“自古以来,只有奸佞才会对君主巧言令色。”
“自古以来,应该也没人喜欢天天被人骂吧。”朱翊钧拉着他的手,“我也想先生每天都夸我呀,先生每次夸奖我,我都要开心好久。”
张居正看着他,满眼柔情:“殿下做得好,自然要夸。”
“唉!”朱翊钧竟然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许多时候,我父皇做得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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