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是个老实人,虽然他和他那个爹父子情约等于没有,但毕竟从人家那里继承了皇位,受的教育也是以孝治天下,寒冬腊月,守灵守得尽职尽责。
朱翊钧来到灵堂,跪在裕王旁边的蒲团上。
“钧儿?!”裕王看到他,瞌睡都醒了一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朱翊钧摇摇头:“我想陪着皇爷爷。”
裕王抬手,轻抚儿子的后脑:“好孩子。”
朱翊钧忽然想起个事情,在怀里摸索一阵,摸出个信封,递给裕王:“皇爷爷让我交给你。”
裕王拆了信,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读起来。他爹知道他没有强硬的手腕,统御群臣。于是,最后这几年,雷厉风行的处理了严嵩,组建起包括他的老师高拱在内的,全新的内阁班底。
嘉靖还提到了裕王的另一位老师——陈以勤,嘱咐他登基之后,让此人和张居正一起入阁。
信中,他又零零碎碎的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不难看出,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嘉靖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说完了国事,信的最后,嘉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向儿子交代。
他要求裕王在即位之后就立朱翊钧为皇太子,可以不急着出阁,但一定要为他请最好的老师教他读书。
无论裕王将来有多少宠妃,孕育多少子嗣,都不能动摇皇太子的地位,这是老祖宗的规矩,也是国本。
裕王看完信,眼泪不自觉掉落下来,前半部分觉得父皇对自己尚且有几份情谊,看到最后,又觉得父皇还是更爱孙儿。
裕王又侧头看一眼儿子,朱翊钧一动不动跪在他的身旁,本来是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因为这两日哭得太多,小脸被寒风一吹,皴裂出细小的口子,耳朵也冻得红通通的。
这可把裕王心疼坏了,搂着儿子,亲吻他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好孩子,以后爹爹陪着你。”
五日之后,裕王朱载垕,于皇极殿举行登基大典。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过年不是重点,重点是赶在过年之前公布年号,是为隆庆。
隆庆登基之后,奉先帝遗诏:“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即先释放复职”。
嘉靖皇帝朱厚熜,庙号“世宗”,谥号“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大孝肃皇帝”,葬于永陵。
同时,隆庆也追尊生母荣淑康妃杜氏为孝恪皇后,并迁葬永陵。
国丧之后,朱翊钧还想着要回到西苑万寿宫,隆庆担心他睹物思人,不让他再去西苑,只叫太监将他用惯的物品都拿过来。
朱翊钧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称呼隆庆爹爹,旁边一个叫李芳的太监纠正他:“殿下现在应该称呼‘父皇’才是。”朱翊钧看着一身龙袍的隆庆,没有说话。隆庆摸摸他的头,笑道:“没关系,这儿不是朝堂,钧儿想怎么称呼都行,慢慢来。”
他对儿子没这么多要求,只希望他能从失去皇爷爷的悲伤中尽快走出来,像以前一样快乐。
不久之后,裕王妃李氏册封皇后,入住中宫。
皇后多次向圣上请求希望将朱翊钧接到身边,由自己这个母亲照顾。
但隆庆不允,他将儿子留在乾清宫内,与自己同吃同住。
好在乾清宫和坤宁宫之间也就隔了个交泰殿,只要朱翊钧愿意,他随时都能去找娘亲。
朱翊钧情绪一直很低落,只要提起皇爷爷,就小嘴一瘪,要哭。
隆庆总是耐心的哄着他,陪着他,想尽各种办法逗他开心。
有时,在阁臣面圣的时候,总能看到皇上带着皇子,没说上两句话,隆庆的注意力就落到了儿子身上。
高拱一开始还提醒他两句,后来发现没有用,在裕王心里,他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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