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恍然发现父皇苍老了许多,当年的是非恩怨,早已经说不清楚。
皇贵妃时常劝慰她:“往事已矣,不要再提这些,惹你父皇生气。”
李承恩比朱翊钧大两岁,弟弟读书,他也读书,嘉靖随便考考他俩。朱翊钧记性好,反应又快,嘉靖题目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开始抢答。
众人总是夸朱翊钧聪明,李承恩也看着弟弟嘿嘿的笑。
朱翊钧也觉得不能总是抢了哥哥的风头,最后一题便故意没有回答,让给了李承恩。
后来,兄弟俩去院子里玩花灯,玩累了,就去太液池边寻一处地方,乘着月色,吹着微风,闻着桂花香,靠在一起聊天。
李承恩说:“弟弟,你不用让着我。”
朱翊钧靠在他的肩头:“我没让着你呀。”
李承恩蹭蹭他的脑袋:“你本来就比我聪明,学得也比我好。”
朱翊钧搂着他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哥哥也很聪明,就比我差一点点。”
他说一点点的时候,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秋天的夜晚有点凉,但朱翊钧就像个小火炉一样,依偎在表哥身旁,两个小家伙抱在一起,都没感觉到冷。
海瑞还关在诏狱里,有人为他求情,希望他无罪释放,被嘉靖下令廷杖,丢了半条命。
有时候嘉靖也会反思,他这个皇帝当的,是不是太不称职了些。
有这样的疑问,他便又把海瑞的《治安疏》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读。可这么多年,他毕竟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又被大臣们顺着毛摸习惯了,丝毫容不得有半点违逆的意思。
嘉靖越想越气,又动了杀心。让锦衣卫连夜审问海瑞,背后主使是何人。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从内阁到六部九卿,甚至裕王,人人自危,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历史的教训摆在那里,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只需要捕风捉影,皇帝一句话,就能开启一场杀戮。
一些朝臣,甚至阁臣认为,不能让海瑞一个人,搞得整个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既然皇上这么恨他,欲除之而后快,那大家就帮忙送他一程,反正就是动动手指,写一封奏疏,给他坐实个欺君罔上的罪名而已。
于是,在这一部分大臣的推波助澜下,嘉靖果然起了杀心,既然查不出主使者,还有这么多大臣和他一样,也希望海瑞赶紧死,那就杀了吧。
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愈发喜怒无常。
这时候,海瑞这辈子遇到的第三个贵人出现了。
前两个,一个是为他的仕途默默保驾护航的朱衡,一个是在嘉靖盛怒之下保住他一条命的黄锦。
而这第三个,是徐阶。
徐阁老匆匆赶来面圣,一路走得太急,生怕晚一步,海瑞小命不保,跪在嘉靖跟前的时候,胸膛起伏着,还有些喘。
“陛下,万万不可。”
嘉靖垂着眼皮看他:“有何不可?”
徐阶说道:“您这是上了海瑞的当!”
此言一出,不仅嘉靖来了兴趣,就连一旁的朱翊钧也是惊讶加好奇,放下手里的奏章,准备听听徐阁老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海瑞此人,实在居心叵测,他送走家人,买好棺材,明只会龙颜大怒,却依然上疏。”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激怒陛下,让陛下杀了他,然而以此在天下扬名而已。”
“现在别说朝野上下,就连街头巷尾的老百姓也知道了他冒死上疏的事情。”
“陛下若现在杀了他,岂不是成全了他的每名,老臣恳请陛下千万不要上当才是。”
这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嘉靖还真的听进去了。别管皇帝这些年做了什么,他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很看中的,他可以做,但别人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