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纷纷跪下,一边给朱翊钧磕头,一边争抢着哭哭啼啼求饶:“殿下,奴婢知错了。”
“请殿下饶命!”
“……”
朱翊钧身边很少有女性,即便有,也都是高贵大方,端庄得体的,从未见过这么上不了台面的。
她们举止轻浮,神态夸张,声音尖利,表演浮夸,朱翊钧都被这阵势惊得倒退两步,靠着冯保:“大伴,帮帮我!”
冯保护着他,冲那几个哭天抢地的女人喊道:“都安静些,谁再吵,我就让人把她绑起来。”
院子里这才安静下来。
随后,还是陆绎的二姐站出来,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个年长的妇人是严世蕃的妻子熊氏。刚才那几个要把人退下井去的,是严世蕃的小妾。
严世蕃一共有二十多个小妾,不是谁都敢,或者愿意在这个时候发疯,这几个是比较受宠的。
而那位生无可恋,试图跳井轻生的年轻妇人则是严世蕃小儿子的妻子徐氏。
除了严家的孙媳妇,她还有另一重身份——徐阶的孙女儿。
就像严绍庭的妻子是陆炳的女儿,严世蕃几个儿媳妇,也都出自官宦人家。
虽然在严世蕃整个案件审理的过程中,徐阶从未亲自露面,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连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刑部尚书黄光升,山东道监察御史林润,广西道监察御史邹应龙……这些都是徐阶的人。
徐阶就是搬到严嵩,把严世蕃送上断头台的背后主谋,严家上下再清楚不过。
当年徐阶为了讨好严嵩,把孙女许给严嵩的孙子,徐小姐带着政治目的嫁入严家,日子本就不好过。现在好了,爷爷把公公送上断头台,严家上下好日子算是到了头,她可不就是众位姨娘眼中该死的那个。
可她毕竟是徐阶的孙女儿,一开始严家这些女眷还不敢把怒气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可是很快大家就发现,徐家并不在意她的处境如何。
陆炳死了,当家的陆绎还时常派人来关心一下姐姐的近况。
可是,从严嵩罢官到严世蕃发配雷州算起,过去了两年,徐家对这个孙小姐不闻不问。
纵然是生在官宦世家,自幼被当做名门闺秀培养,也不过就是家族之间政治联姻的一枚棋子罢了,只要达成目的,随时可以丢掉,甚至还会被认为是家族的耻辱。
丈夫如今被关押在牢里,婆家这些原本见了她还得恭恭敬敬行礼的姬妾,如今都敢将她往死里逼,娘家也回不去,徐小姐无路可走,羞愤之下,只能想到寻死这一条路。
朱翊钧转头看去,徐小姐嫁进来的时候才14岁,如今也不满二十。虽说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但也称得上容貌清秀,比严世蕃这些乱七八糟的小老婆,那可强太多了。
听着自己的遭遇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徐小姐也没有太多反应。这些年,她受尽委屈,无人可以倾诉,死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朱翊钧忽然走到徐小姐跟前:“原来你是徐阁老的孙女儿。”
“……”
徐小姐只低下头,不说话。
朱翊钧忽然拉起她的手:“走,你跟我走!”
熊氏忽然拦在他们跟前:“殿下,这不合礼数。她既已嫁入严家,除非我儿子休了她,否则,她就算死,也是严家的鬼。”
“思云!”朱翊钧又喊刘守有,指着熊氏说道,“先把她变成严家的鬼。”
“是!”刘守有抽出绣春刀,太阳底下明晃晃的,霜刃淬着寒光,看得人脖子发凉。
熊氏吓得面色惨白,却又下不来台,几个女人赶紧过来,将她服开。朱翊钧牵着徐小姐走出院子,门口的官兵也不敢拦他。
朱翊钧走了,陆绎自然也要跟上,匆匆和二姐道别。走过刘守有身边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用口型斥道:“胡闹!”
刘守有笑道:“我就是配合殿下吓唬吓唬她们,哪儿能真动刀子。放心,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