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山低笑了声,“夫人向来心善。明日我让人送信回幽州,让他来洛阳一趟。”
裴莺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
从荆州遣快马送信回幽州,再从幽州南下至洛阳,少说也得两个多月时间。
裴莺正欲开口,一只粗粝的大掌忽然抚至她下巴尖,数指钳制令其稍稍抬起。
炽烈的吻落了下来。
房中灯盏如初,但案几旁从外往内却拉出一道暗影,暗影将被抵在案几前的女人笼罩,如同珍宝被恶龙拖入巢穴深处。
杏色的系带被骨节分明的长指拉开,深色的手掌如同某种嗅到肉味的鲨,从微敞的衣缝中滑了进去。
仿佛有滚烫的沙砾入怀,裴莺下意识嘤咛了声,脊背伸直往后倾,但很快又被一条铁臂圈了回来。
这个夜还很漫长。
*
幽州兵破了沉猿道以后,并没立马行动,而是如一头盘卧的猛虎般住扎在险关中,既观察着左右怀古关和东门关两处险关的情况,亦是以沉猿道为锚点,迅速整理着刚易主的司州。
孟从南离开后的第五日,他再次登门来拜访。这回不再是他独自前来,同行的还有他的妻子吕红英。
这回霍霆山没出面,裴莺和孟灵儿一起接待了他们。裴莺第一回见吕红英,对方模样清秀,站在丈夫身旁只及胸口,看着颇为娇小。
和上回一样,孟从南依旧是携礼登门。
裴莺瞅了眼礼盒,装的竟比首回拜访还要隆重些,心里暗自惊讶。
夫妻俩是早上来的,裴莺留了他们用膳。
正厅的四角放置着冰盆,使得炎炎夏日中屋中也凉快非常。案上美味佳肴引人食指大动,有切块整齐炙鸡,还有和韭菜一同翻炒的猪肉片,以及熬得奶白的鱼汤。
孟从南此前未食过炒肉,初尝大为震惊,赞不绝口,“原来豕也可以这般美味,今日一尝,恍然觉得往日吃的是白费了食材和光阴。”
吕红英笑着道:“如今知晓也不迟,总好过混沌一生到末尾,回首忆来半点八珍玉食竟是没一个值得挂念。”
说完,她抿唇笑笑,“还记得父亲在世那会儿,每年的年夜饭他和大伯都要食烤雉,两人各占半只,再切两只剁碎,分予小辈翅腿。”
裴莺完全不知晓,只能微笑附和,但她旁边的小姑娘面露怀念。
孟灵儿想到了小时候,祖母不喜她和娘亲,平日有什好东西都偷偷的往二房送,父亲赴京后,祖母干脆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平日堂弟有的粔籹、酸枣糕等,她通通吃不上,只偶尔去隔壁南小叔家和小柔妹妹玩时,能得一两块南小叔给的粔籹零嘴。
年夜饭是最丰盛的,往日待她苛刻的祖母也会难得的和颜悦色,祖父和叔祖父两家一起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
饭桌上聊的都是往昔,吕红英目光几番状似不经意地掠过裴莺,见她并无多少搭话的意思,不由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膳罢,孟从南道:“将军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裴莺:“孟小叔但说无妨。”
孟从南看了眼妻子,又看了眼侄女,笑着说:“实不相瞒,此番来沉猿道之前,我便与拙荆商量在此地多留几日。一来是与灵儿十载未见,很是怀念,想多些和灵儿叙旧;二来是我欲在此地探寻与我有合作意向的商贾。故而还想请将军夫人多留拙荆两个时辰,待我在外寻我落脚地,再来接她。”
裴莺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只是想在假节府多久些时辰。
对方是女儿亲族,她干脆道:“何须在外寻落脚地?府中尚有不少空置房舍,你们直接在府中住几日。”
“叨扰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不妥。”孟从南笑着摇头,“且拙荆素来胆小,宿在府中怕是得日日忐忑,加之我生意之事并非一蹴而就,需时常出门,若住在贵府频繁进出我心里愧疚难安。”
裴莺见他说的坚决,后面两个原因又是从自身出发,心知他们夫妻是真不愿来,“那好吧,若有其他需我帮忙之处,莫要和我客气。”
孟从南拱手作揖,“谢过将军夫人。”
他先行离开了,吕红英暂时还留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