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忽然多出一颗肉丸子,裴莺骤然回神。
霍霆山收回玉箸,“趁热吃,天冷菜凉得快。”
裴莺嗯了声。
下首的三个小辈各自用膳,上首座父母的小动作不是没看见,但是见多了,早已不如初时那般惊讶。
饭罢,孟灵儿对裴莺说:“娘亲,我们下象棋如何?”
府中共有两副象棋,一副是最初裴莺制的,如今放在了霍霆山的书房;另一副是成婚后加制的,现在放在主院里。
并非说吝啬一副棋子,只是家里三个小辈都兴致阑珊。霍明霁更喜围棋,霍知章对棋类不感兴趣,孟灵儿平日要上堂,难得的沐休日也更乐意睡大觉或往外跑。
于是偌大的州牧府,寻不出第三副象棋。
女儿想下棋,裴莺本想将人带回主院。现在时间尚且宽裕,未到安寝时,若按以往经验,霍霆山没这般早回去。
但她方从座上起来,就听霍霆山吩咐一旁的奴婢,“你回主屋,将主屋案几上那副象棋取来。”
裴莺稍愣,转头看霍霆山,后者笑道,“夫人,你我成婚后不久就忙着准备北征,都未有太多时间和小辈相处。择日不如撞日,你和小丫头在此下棋,我和明霁在旁处理事务。”
裴莺将目光投向被点名的两个小辈。霍明霁嘴角勾着,无任何异议,但女儿看着似乎有些紧张。
她是知晓的,囡囡好像还是有点怕霍霆山。
“也好,就在隔壁小厅里吧。”裴莺说。
他是女儿名义上的父亲,女儿在他面前总是鼠儿见了猫似的也不好。万一哪日她恰好不在,女儿有事要寻霍霆山,总不能怕得不好意思开口吧。
吩咐女婢去取象棋后,霍霆山又让卫兵去取了书信过来。
于是片刻以后,小厅里出现这样一幕。
裴莺和孟灵儿隔着一张案几相对而坐,两人的一个侧边还坐着霍知章。距离此处不远,摆了两张平行横放的案几,霍霆山和霍明霁一人一张,案几上皆是放着书信。
这边在下棋,那边在处理公务。
既然霍霆山提了凑在一起,裴莺也没想着一声不吭,她和女儿说起了北地,聊起北地的大漠、黄沙和夜里的狼嚎,还有胡人身上的皮草。
霍知章不参与处理政务,这里其实没他什么事了,但此时此景他不愿意被落下,所以才过来围观母女俩下棋,但听裴莺后来说起北地,他可就有太多想说的。
尤其孟灵儿相当捧场,听到他说夜里有狼群袭击营地,他带兵出去猎狼,不由惊呼,“二兄,你太厉害了。”
霍知章嘴上说着还好,但嘴角越翘越高,又和她说起北地其他事,最后说:“……如今北地已平定,妹妹若是实在对北地好奇,改日我带你去一趟北地如何?”
孟灵儿一口应下:“好啊,那我提前多谢二兄了。”
下棋那边聊得热火朝天,处理公务这边稍安静些。父子俩鲜少交谈,就算是聊,也三两句结束与政务有关的话题。
霍明霁拿着信件,忍不住再次抬眸,迅速扫过不远。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张张笑脸,弟弟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妹妹崇拜地看着他,不久前才成为他母亲的美妇人则是眸光含笑地看着他们。
霍明霁的目光再掠过旁侧。父亲就在旁边,他眉眼舒展,嘴角微勾着,显然心情极好。
这一刻,霍明霁忽然体会到了一种很陌生的、姗姗来迟的温馨。
他被这股情绪包裹着,整个人好似浸在温泉中,暖融融的,连带着外面呼呼刮过的夜风,竟也觉得那风声比平日悦耳几分。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时间缓缓流过,窗外夜色更浓,明月攀高,到了该安寝的时间了。
裴莺将案几上的木头棋子收纳进盒子里,“时间不早了,你俩回去睡觉吧。”
孟灵儿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娘亲,明天的早膳我能来找您一起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