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待他走近,却见裴莺面色微白,霍霆山知晓她身体一向很不错,平日脸色红润,大小病痛都无,乘马车出远门亦不会晕车。
抬手探了探裴莺额头,不烫,霍霆山收回手:“要不让冯医官给你瞧瞧,开些药吃。”
裴莺无奈:“并无多大事,只是昨日贪了些凉,今日才略有不适,用不着吃药。”
“夫人这脸白得像鬼一样,怎的,不吃药是想着去艳压地府吗?”霍霆山轻啧了声。
裴莺:“……”
但凡这人手里没有兵权,都容易死于口出狂言。
“又不是病痛,大不了喝点红……”裴莺忽然顿住。
霍霆山却听到了:“红什么?”
裴莺:“红糖姜茶。”
霍霆山念了一遍这四个字,都挺熟悉,“夫人说的红糖,是饴糖否?”
裴莺摇头又点头:“说起来这是另一类的饴糖。”
因着运输能力落后,古代的盐都很精贵,内陆地区吃盐的成本极高,春秋之时管仲新创盐政,盐铁专卖,更是让盐税迅速充盈国库,让当时的齐国稳坐了第一霸主的位置。
盐精贵,糖也不多让。
蜂蜜是如今的奢侈品,是王侯将相宴客用的,寻常都不会轻易拿出来。
《礼记·内则》有云:子事父母,枣、栗、饴、蜜以甘之。①
这意思是儿女用那些甜食孝顺父母,让他们感到甘甜。归根到底,皆是对古人“甜”的执着追求。
裴莺知晓霍霆山方才说的“饴糖”,其实主要是蔗糖。
不过如今的糖都非常粗糙,只是将柘浆熬制浓缩罢了,味道淡不说,制出来的颜色也是褐棕色的,口感还像含了沙砾一样。
“夫人口中的红糖,比之饴糖如何?”霍霆山在软榻旁坐下来。
裴莺缩了缩脚,“红糖要甜数十倍不止,且口感更加纯净,几乎无沙砾感。”
这话落下,裴莺在霍霆山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光亮,那抹光芒在当时她将香皂拿到他跟前时无二。
裴莺心道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长安那些权贵就喜欢追求舒适的生活,样样都要掐尖儿,最好还是一般富贵人家买不起的。
且还有一点,糖不仅仅是甜那般简单,它更代表着高热能,潜伏突袭时轻装上阵,带些糖在身上能续航许久。
霍霆山追问:“这红糖如何制?”
裴莺已心知他想做什么,不得不泼他一盆冷水:“将军,原料其实是一样的,都需要柘。批量制糖并不易,因为它的原料不似香皂那般只要些豕板油和蛎房,香皂的原料好获取,但是柘之一物,北方并没有,目前只生长在东南地区。”
柘,甘蔗。
现在的甘蔗主产地是交州,更准确说是两广地带。从北方过去,一路到两广,得横跨数千公里。
霍霆山长眉皱起。
如果单纯只派人到南方将柘带回来,来往一趟耗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成本都很巨大。
霍霆山又问:“夫人,这柘能在北方种植否?如棉花一般,命人将种子带回北方来栽培。”
交州那一带气候炎热潮湿,和北方大大的不同,这回裴莺没有说把种子带回来,霍霆山便主动问了。
裴莺思索了片刻:“柘在北方是可以生长的,可是它的种子寿命很短,常常三个月不到就失了活力,加之柘茎种出来的苗更壮实些,所以时人种柘,更多是以它的茎来种新苗的。”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一个问题,南北距离差大,如今来回一趟得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