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蝉依呼吸微紧,手中的帕子已不成形。
她竟给君泽阿兄生了个庶女?
也是,若没有一男半女傍身,她如何能这般从容。
辛锦不久后回来,“夫人,将军说午膳他来正厅用,稍后就来。小娘子方才结束了骑术课,如今正在更衣,亦是稍后便到。”
裴莺颔首:“好。”
程蝉依忽觉腹腔仿佛被勒住般,竟有种透不过气的沉闷感,同时也觉得荒唐。
哪有小女郎学骑术的,君泽阿兄居然肯随她胡闹?
裴莺话落以后,正厅重归寂静。
她没有说话,这回程蝉依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就在奴仆将古董羹的器具摆好时,孟灵儿来了。
孟灵儿比裴莺穿得少,外面并无披裘衣,小姑娘身着一袭百花锦绣襦裙,行走间裙摆上的花儿仿佛活了过来,流光隐动,娇俏又华贵。
程蝉依看了孟灵儿的襦裙片刻,拿着锦帕的指尖用力得有些发麻,心中的念头更坚定了。
待孟灵儿走近,裴莺给女儿介绍:“囡囡,这位是程夫人。”
孟灵儿行了一记万福礼,程蝉依回礼。
正厅上首摆有双座,左下首各一座。
有外人在,孟灵儿没黏着裴莺说话,规规矩矩的到左下首坐着。
不久后,霍霆山来了。
他不刻意收敛脚步声时是能听出来的,步伐均匀,每一步都很稳。
看见他从侧廊过来,程蝉依连忙站起身,对霍霆山行一记万福礼。
裴莺想了想,还是递给女儿一个眼神,随即也起来了。
霍霆山见裴莺起身,又缓缓给他行万福礼,笑了笑。
她今日倒是乐意和他讲究这些。
“不必多礼。”霍霆山说。
程蝉依一抬眸恰好看见霍霆山嘴角微勾,她心跳不住加速:“君泽阿兄,当初一别,未曾想竟是十五年过去。”
霍霆山颔首:“确实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先坐吧,边用膳边说。”
程蝉依抿唇笑笑,正欲应声,这时目光不经意往下滑,定在某处,便是再难以移开眼。
男人腰间的鞶带上挂着一个灰色的荷包,那荷包是最简单的款式,只余面上绣着一只胖乎乎的晨凫。
圆头圆脑,连身子都是圆滚滚的,细看之下还有种难以言说的丑,毫无绣功可言。
若硬要从这荷包里挑出一处说出彩,唯有用料,用的布料精贵。
霍霆山在上首入座。
古董羹的小鼎已煮开,染料飘香,裴莺将肉片放进去,而后听身旁的男人问:“程家妹妹,我记得你是嫁到了外地,如今这是要回幽州省亲?”
程蝉依眼角下垂,说话间慢慢带上一点若有似无的哭腔:“君泽阿兄,不瞒你说,前年我夫君意外亡故,后来舅氏也没了,江家一门仅由二房的小叔子撑起,奈何江小叔资质平平,平日担二房便是非常吃力,无力照顾兄长后院,故而由姑氏做主,将大房之人尽数遣散。我未给江家留下任何血脉,姑氏也让我随其他姬妾一同归家去。”
大楚重孝道,以孝治天下,“孝”之一字千金重,朝中甚至设有律令如此:子告父母,妇告威公,奴婢告主、主父母、妻子,勿听而弃告者市。①
这其中一条是,子女状告父母,案件非但不会被接纳,这状告方还会被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