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也行。”霍霆山目光落在案几的书信上,见有一处涂了字。
她划了三笔,墨微微晕开,挡住大半,只露出一点头和尾巴,看着像个缺斤少两的字。
霍霆山抬眼,目光落回裴莺的脸上:“夫人将家书写好,稍后我命人将之与口讯一并捎给并州那边的斥候,让他们帮令尊迁居。战事在即,此事宜早不宜迟。”
裴莺目光飘忽:“迁居之事我先谢过将军。不过这家书暂且还不急,待囡囡放堂后,我得问问她有什要和外家说的。”
霍霆山转着手中的玉扳指:“令媛不在,她那部分便先缓缓,夫人可先写自己的。”
裴莺坐着不动:“我还是等囡囡回来了再说。”
“夫人这般,难道是不识得字?”霍霆山忽然来了句。
裴莺怔住,想说当然不是,但话将将出口,又觉得她如果否认了,对方肯定顺势让她继续写家书。
“确实不识得字。”裴莺改了口。
之前无论是马镫还是梯田,她都是画的图给他,并未在上面写字。
裴莺心想这人总该作罢了吧,未曾想他竟拿了她桌上的墨宝。
“夫人往日帮我良多,既不识字,那便口述吧,我替夫人代劳。”霍霆山慢悠悠道。
裴莺惊愕过后立马拒绝,“不必劳烦将军,我还是等我囡囡回来。”
家书并非一般书信,要是由他代笔,这信被裴家那边收到,她往后是真说不清。
“小事一桩,不劳烦。”霍霆山已经准备好了。
裴莺看他这架势,是不写上一封不罢休。再和他争论无益,还不如随他愿,待这人走后,她将他写的藏起来,让女儿写个新的。
思及此,裴莺坐定,开始“写”这一封特别的家书。
信的初时,裴莺说很高兴收到大兄的来信,然后是问候长辈,再说迁居和霍霆山派斥候协助之事,最后再表达一番表达思念之情。
中规中矩。
听到结尾,霍霆山停下:“夫人是否还忘了一事?”
裴莺不解:“没有吧,该说的都说了。”
有些事不适合在信上说,因此这封家书她按最基础的来写。
霍霆山将狼毫转了个方向,以笔尾点了点纸上已干了的“父”一字:“夫人既然短时间不打算再嫁,还是和令尊说一声较好,省的令尊做一些不必要的操心。”
裴莺看着他,和他四目相对,清晰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看见自己拧着细眉,那点不高兴的情绪竟没多少掩饰。
“那便加上吧。”裴莺移开眼。
霍霆山大笔一挥,给添上去,然后又道:“方才最后一段已忘,还请夫人重复一遍。”
裴莺怀疑他是故意的,但这人面上正经,她没有证据。
停顿片刻,裴莺到底重新说了遍,霍霆山勾着嘴角,将最后的几句相思语写下。
一封家书,百来字左右。
家书这等信件合该是非常温暖的,但这上面的字铁画银钩,张狂得紧,百来字分明不算多,竟有种纸张要盛不下的狭隘感。
裴莺眼皮子跳了跳,心道待会儿一定要将这封信收起来,压在箱底让它永无出头之日。
而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伸过,将那封墨迹已干的信件拿起,而后在她面前叠好。
裴莺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微张,欲要拿过,却没想到那封信件在她面前绕了个圈,然后被霍霆山放进了他自己的袖袋里。
裴莺眼睛微微睁圆:“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