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莺当然不会抬手搭上去:“不必劳烦将军,我自己……”
那只大掌径自伸过,一把握住裴莺的素手。他手掌宽大,轻而易举将她包裹在其中,这人似乎永远都血气旺盛,手掌热烘烘的,那股热度顺着烧了过来,灼得裴莺僵在原地。
“夫人当心脚下。”仿佛没察觉裴莺的僵硬,霍霆山稳稳的将人扶下马车,等她站定后收回手。
裴莺本来还担心他为所欲为,没想到将她搀扶下马车后,这人倒是规矩了。
她不由想到了昨晚,经历了那令人难堪的事后,他说重新“信任”她,所以如今是继续以宾客之礼相待?
如果他真能退回到安全线以外,她是求之不得,也能狠狠松了一口气。
裴莺低声道了谢,手垂下,缩进衣袖里。
霍霆山低眸看时,只看到粉白的指尖一闪而过,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白锦鲤甩着尾巴钻回洞穴里。
男人定定看了两息,然后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孟灵儿回孟宅之前已经做好看到一片狼藉的准备,然而实际情况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宅子里居然挺整洁,大件家具整齐摆放,小物件也还在,一件都没少,地板貌似比上次来的还要干净些,就像有人特地打扫过一样。
孟灵儿晃晃脑袋,把这种自以为的错觉抛出脑后。
怎么可能有人清理过嘛,那些贼人又不是闲得慌,一定是她心理预设做得太低,才有这种惊喜感。
孟灵儿回过头,见裴莺和霍霆山也进来了,两人靠得不算近,顿时满意。
在大堂转了一圈后,孟灵儿拉着裴莺:“娘亲,我们去厢房里。”
裴莺转头看向霍霆山:“将军,失陪。”
霍霆山听出她尾音那点微扬的小高兴,她这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夫人随意,不必理会我。”
裴莺和孟灵儿回到东厢房,一切布置如初,罗帐由木勾悬起,那两面雕花屏风也完好地摆放在榻前,好像这几日所有事都没发生过。
孟灵儿看着看着红了眼,最后忍不住呜呜哭出来:“娘亲,都怪那些寇贼,如果不是他们的,父亲就不会死,祖母她们也不会被杀,都怪那些寇贼让我家破人亡!”
裴莺心疼地将女儿抱进怀里安慰:“囡囡还有我,娘亲在你身边。”
孟灵儿哭得涕泗横流,裴莺却无法感同身受,一来她没见过孟杜仓,二来孟母给她的观感不算好。
她只是惆怅,惆怅这个时代的残酷。
杀人不一定要偿命,底层百姓的性命贱如草芥,也轻如沙砾尘埃。拥兵自重的上位者为争天下权柄斗法,翻手间就能伏尸百万,令无数底层家庭四分五裂。
无力改变这个与现代截然不同的封建大环境,裴莺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女儿。
孟灵儿哭了很久,哭完后精疲力尽,整个人被抽干似的蔫哒哒的。
裴莺看出她精力不济,把她往榻上带:“囡囡睡会儿,娘亲去宅子里其他地方转转,等下回来找你。”
孟灵儿勾住裴莺的手:“娘亲,再陪我一会儿嘛。”
裴莺顺着她的力道坐在榻边:“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孟灵儿满足地闭上眼睛,很快呼吸变得均匀平缓,裴莺见女儿熟睡了,放轻动作离开。
寝居这边没什么好看的,裴莺去了孟杜仓的书房。此前她并非没进来过书房,上次收拾细软准备南下,她就进此地翻过。
书房不大,靠墙一侧摆放着两个红木书架,“田”字形组合的书架上放着书籍和卷起来的画卷。
靠窗牗一侧摆着小几与花艺盆景,案几上还放着茶壶等物,是看书疲倦后放松之地。
而在小几和书架中间靠里的位置,放着长方书案,书案侧还有小矮柜,柜内收纳一些重要书件。
书房这种地方,一定会有值钱的东西,画卷也好,白玉镇纸也罢,裴莺只求能典当些银钱,然而找着找着,她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