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菁先前吓得手脚发软,浑身又感觉到冷,陆训到她身边了她才好了些,她伸手圈住了他腰,头靠去他肩头。
“我其实很怕不管我们怎么做,最后都没有办法改变梦里的结局。”
毕竟是本书,所有的走向结局已经书写成。
这话黎菁没说出来,但她不说,陆训也能想到,他低眸看着她先前还酡红晕满这会儿却苍白下来的脸,他眼里划过怜惜,他收紧手臂把她抱紧一些,低头亲了亲她额发,保证道:
“不会,我不会叫那样的事发生。”
“既然你能做梦梦到,就说明是可以改变的,不然这个梦也没了意义。”
黎菁想了想,觉得也是,如果什么都不能改变,她就不该做这个梦。
“嗯,我知道了。”
心里头得到释然,黎菁弯了下唇,但想到杜长顺的事,她又轻轻拧起了眉:
“爸明知道杜长顺的问题,还亲自劝他买断工龄,纱厂的情况只怕很糟糕了。”
黎菁知道黎万山,虽然表面看他是全家里对她最严厉的一个,但他对她的疼爱不比家里任何人少。
小时候她只要做了噩梦,他那一天都不会放心她,平时生病都不会舍得请一天假的人,却搁一个小时就找时间回来看她一趟。
那会儿破四旧,封建迷信被发现了要被批斗,因为她受惊了,他默许了大嫂带她去找神婆化解,还帮她们打掩护。
他知道她做梦吓成那样,为了她不害怕,他也该放弃对杜长顺处置的打算,或者换一种方式。
但他仍然采用这个方式,只能说明他必须这么做,他需要杜长顺来树立典型,让那些旷工缺勤人员自觉领了买断金离开,不然之后的岗位安排绝不会落着好。
已经要用这样杀鸡儆猴的方式,说明他改革又受挫了。
她大概清楚纱厂一些情况,老资历的人特别多,他们自诩以前跟着纱厂从艰难里走过来,平时都很高姿态,这群人最难管理,也事最多,他们把闹工一类手段使得轻车驾熟。
黎菁忧心忡忡,陆训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告诉她,不然以后她知道了肯定会怪他什么都瞒着她,自以为替她想,不想她担心,实际她不知道更担心。
“我今天接到一个银行朋友的电话,他告诉我,爸今天去他们银行贷款了。”
“贷款?”黎菁迅速抬头。
陆训颔首:“不是一笔小金额。”
“这家银行现在还只是家小银行,是前两年宁城从港城回来的一批人集资建立起来的,当时接待他的贷款经理在上面有点关系,有些目中无人,他在了解过爸带去的资料情况后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我爸怎么会需要找小银行贷款”
“几大行的伯伯我们家都认识……”黎菁不敢置信一声。
陆训一些话没有说得直白,但黎菁还是懂了,她心里感到心疼,更难受,她爸当了三十年厂长,最难那几年他都是受人敬重的,竟然沦落到被小银行一个小经理奚落地步。
黎菁攥了攥手指,她看向陆训:“我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借钱周转纱厂?”
只有能找的人都找过了,没办法了,才会踏进小银行里去找路子。
陆训没瞒她:“他上个月几乎每天都在筹钱。”
“纱厂这么多人,买断工龄的补偿又这么高,不是一笔小数目。”
“厂里的生产设备也需要更新,还有工人工资……”
“还有上面计划统筹给到的棉花有限,他另外找路子购进来的货款。”剩下的话黎菁已经不需要陆训说了,她都想到了。
改开以后,外面市场已经在市场经济,国营单位还在计划经济,再各种票证取消,直接导致思想固化老旧的一些国营厂子面临存亡危机。
从百货大楼销售停滞,到货品积压退回原厂,作为原材料的纱厂也落不着好。
加上生产原料棉花供应的计划限制,直接造成生产产量上不去,上去了也出不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