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难有康王表现的机会,所以,他便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机会。但万一事情闹得太大,牵扯了过多无辜人命,局面就容易失控,所
以康王也不敢让这些山匪太过分,只打劫打劫平民,与官兵演演戏,便足够了。
这山寨里只有几十个人,显然不足以请动一个堂堂亲王来剿匪,但此前山匪与官兵交手,后者损失惨重,摸不清山寨具体情况,没在奏折里写明,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康王肯定留有后手,只要有钱,雇上百来个人伪装山匪,相信也有很多人心甘情愿。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真正令崔令宜捉摸不透的,是皇帝的态度。
这皇帝分明从一开始就察觉了营州有鬼,所以才会第一次驳回奏折,又派了卫云章前来调查。可皇帝怎么敢笃定卫云章一定不是康王的人?而且,既然他对康王起了疑心,后面又为什么同意让康王来剿匪呢?这不是把卫云章置于险境吗?那卫云章查到了始作俑者是康王,这到底是该上报,还是不该上报啊?
崔令宜想,她得赶紧与卫云章汇合,商讨一下此事才行。
现在没人管控她,她偷了通信纸卷,逃离山寨并不难。
但坏就坏在万一她跑了,这群山匪就会立刻反应过来她有问题,本来他们已经忘了还有一个被丢在荒郊野岭的卫云章,要是现在想起来,去那儿一看,发现尸体没了,定会与城中的官府联络,而卫云章并不知道此事,如果官府抢在她前面找到了卫云章,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即使逃跑,这群山匪也来不及管她的机会。
第82章第82章
这个机会,在三天后到来了。
当家的把崔令宜叫进院子,告诉她:“贵人已经抵达营州,今晚就要来剿匪。”
“今晚?”她一愣,“这么快?”
“这正是贵人剿匪的计策。”当家的解释,“按照正常速度,贵人还需几日才能抵达,但贵人一路疾行,正是为了悄悄进城,然后在夜里发动奇袭,打山寨一个措手不及。”
崔令宜明白了。
康王不仅想要一个“拯救百姓于水火”的仁义名声,还想展现一个“善用兵法出奇制胜”的聪慧头脑。
“届时,寨子里的人会兵分三路,两路往不同的方向逃跑供人追赶,剩下一路留在山寨与他们作战,你呢,就留在山寨里,什么也不用干,等着贵人他们把你解救出来就好了。”当家的又指了指身后的栓子,“他也会留下,有什么事情,你找他便好。”
崔令宜看了栓子一眼,栓子朝她微微颔首。
看反应,他似乎并不知道她已经跟当家的告了他的状。
“是。”她乖巧回答。
早就叮嘱过几遍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可再强调的了。当家的假仁假义地安抚了她几句,便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崔令宜一个人回到柴房,关上门,盘腿坐在床上,默默地思考着。
很显然,当家的明天是在逃跑的其中一路里,她若要带走那些纸卷证据,只有今晚这个下手的机会。
只是,她怎么才能不引起康王怀疑的前提下,得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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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终于降临。
崔令宜打开柴房的门,站在屋里,看着外面来去匆匆的山匪们——哪怕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做戏,他们也得把道具备足了。
栓子忙里抽闲,来看了她一眼:“别紧张,时间还早,你可以先睡会儿。”
崔令宜抿了抿唇:“你们确实还有人留下的吧?”
“那是当然,你放心,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栓子道,“那我给你把门锁上了?”
崔令宜点了点头,退回了床边。
按照计划,康王会率队夜袭,她既然是扮演的被掳掠的民女角色,那么自然应该被锁在房里,等着被人破门救出。
柴房的门被栓子关上,再度响起落锁之声。
崔令宜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了。
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约莫一个时辰后,外面忽然传来隐隐约约大批量的马嘶声和脚步声,紧接着,山寨里也迅速嘈杂起来,该跑的跑,该散的散,该迎敌的迎敌,看似一片混乱,实则各司其职。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停留在柴房附近。
崔令宜睁开眼,起身下床,轻车熟路地从里面撬开了外面的锁。
山寨里的照明火把熊熊燃烧,她回首望去,只见留下的十几名山匪正守在下方隘口,与一群人对峙。
她眯眼观望了一会儿,感觉怪怪的。
这群人里似乎没看到康王的身影,而且领头者虽骑着高头大马,执枪姿势颇具威严,然而他身后跟着的那群士兵,却好像并不怎么有纪律……不,更准确地来说,他们看上去,并不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康王从京城带过来的人马,必然是精锐,绝无可能出现高矮错落、胖瘦不一的情况,而且这些人虽排了队列,可其中不少人竟东倒西歪,连一杆枪也拿不稳。
她不禁皱了皱眉。
而且,她在柴房里的时候,分明听到了许多马的声音,如今官府来的人中却只有一匹骑马的,其他都是步兵,那她听见的声音,来自何处?
“杀了这些逆贼!”领头的军士举起长枪,高声喝道,“能否抓住机会,出人头地,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山匪这里领头的则是栓子,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些官府的酒囊饭袋,兄弟们随我冲!”便提刀冲进了对面的人群。
崔令宜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对!完全不对!
那些士兵,完全不是山匪们的对手!他们甚至根本不会用手中的长枪,就在他们还在试图稳住枪尖,朝着袭来的山匪刺去的时候,对面的山匪已然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一般,夺下了他们的人头!
康王就算再有自己的小算盘,也不可能让自己麾下的人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