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霖说是失礼,但态度依旧十分冷淡,但此人一贯如此,整个上海滩都习惯了。
这位对外宣称姓金的日本商人也不以为怒,皮相太好,气质不凡,笑起来的时候就跟一支梨花压海棠似的,但心眼通透的人都知道这种笑是不入骨的,甚至不入皮,只是一种礼仪上的笑。
或许这种礼仪还夹带了冰冷的诡计,就仿佛作为曾经历史上睦邻友好的岛国却一举杀入中原……
顾云霖对日本人的客气,一时让心中隐藏有几分爱国心的人士心中不忿,但东北三省沦落对方之手,对方的关东军也强大如斯,吃过血泪教训的人一直茫然不知国之方向,也不敢冒头赴死,也只能郁郁。
倒是官场上的人物多能谈笑风生,好像一个个已经中日友好一般。
顾云霖表态,这位金先生也开口,说得一口好中文,字正腔润,十分有风度,也在顾云霖带领下进去点了香吊唁。
全程倒也平静顺利,但陆之行瞥过他身边总落后两步走着的山本卫松跟几个冷面随从……其中一个随从跟后脑勺长眼一样,侧头看了他一眼,竟入跗骨毒蛇,让他不寒而栗。
“父亲?”身边陆曼丽托了下他的手臂,柔声询问,陆之行回神,竟发觉额头有了薄汗,不禁越发心惊,反握了陆曼丽的手臂,指尖敲了敲,略朝她给了一个眼神。
陆曼丽自知道父亲的意思——这个金先生来历很可怕,他的人更可怕,切勿接近。
但甚为上海市长,哪怕有顾云霖作陪,陆之行也不得不露面寒暄,而身边的陆曼丽却是被其他世交的子弟拉去了。
同辈人好交流……
陆之行并不愿意自己女儿暴露在日本人眼皮底下。
但是……
“听说陆市长千金跟我们大和公主殿下是旧识……”当这位金先生笑着说这句话,嗓子清澈,却又有一种薄沙磨砺的勾人感。
不远处的陆曼丽微微挑眉,侧头看去,正好看到这位金先生鼻梁上驾着的金丝边眼镜被阳光照射,似有一种炫目的微光流淌之上,一双眼看不清楚,只觉得她已被对方摄入一方牢狱。
旁边却有倒抽气的躁动。
上海滩的贵女们……恐怕在那时也忘记了这位风度翩翩的金先生是一个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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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搬出大和公主了,陆之行没有措辞来拒绝,也只能顿了顿,借着这点时间思考对策,但他的女儿孝顺,自不愿自己父亲为难似的,便主动走过去。
“恰好是读书时相识,大河殿下可还好?”陆曼丽端出了名媛风度,一颦一笑一言行都在恰当的尺度内,很轻易就融入了本是政治人物引导的话题中。
但这位金先生不也只是一个商人,彼此彼此罢了。
就在气氛一片大好的时候,甚至有些亲日的官员琢磨着这位来历神秘的金先生对陆市长女儿如此亲近,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意思。
变故忽然就来了。
山本卫松后面跟着的一群人里面也有一个受伤的人,他看到丧礼礼堂里面入口走出两个人。
一男一女,都不是能让人轻易忽视的。
本是完美的计划,结果人是死了,效果却不如人意。
——顾云霖没杀秦鱼,这不奇怪,可还把她当成座上宾,那就不妙了。
这顾云霖到底耍的什么心机?是想试探他们?
山野村信都看到了,山本卫松自然也看到了,目光闪烁之下,呼吸变化,前面站着的金先生听到了,这是一种系统内的暗示,金先生侧头看去,也看到了秦鱼两人。
“咦,这两位就是北平帅府的朋友吧。”金先生开弓见箭,挑出北平帅府震了不少人,然后身后的山本卫松还补充:“顾二少遇事的时候,这两位也正好都在吧。”
正好……这个字眼用得真好,配合前面的北平帅府简直回味无穷啊。
陆曼丽想,秦鱼这个擅长演戏的人该如何?
“是啊,刚好在我们在的时候,二少遇难了。”秦鱼也用了一个词儿,刚好!
怎么就这么刚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