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三万兵员缺额已满。丰宝仓粮食储备已满,军械库更换了最新一批军械,湖州军的武备,也至完备。
若有风雨,不惧侵袭。
也是这一年春,几经阻扰之后,无尽天终于练成了一炉药,共七颗,药性猛烈,以燕绥中毒已深的身体,无法一次性承受,且最初几颗药,需要有人在一边护法,以内力导引入体炼化,需要最起码三月才能炼化一颗,且越往后可能需要的时间越长,因此无尽天从燕绥的师兄开始,大家轮番排班,着手解毒。
这一年春夏之交,南境数城天花疫病横行,周边数州死伤无数。消息传至湖州,几乎在平定二州出现最初病例开始,文臻便第一时间下令紧闭城门,设置路障,不允许周边数州百姓进行任何来往,断绝与周边各地交通,全数各级官署官员吏役取消休沐,轮番上街宣讲卫生条例,要求家家熏艾草,外出遮掩口鼻,避免和人接触,回家清水洗手,所有渡口码头回归船只一律不许下船,在船上停留半月之后方可下船,城内设立专门的医药处,为患病病人发放医药并统一免费收治。也紧急发布了针对当前情形的一系列扶持措施,以帮助贫苦和小手工业者相关经营者渡过难关挽回损失。
而湖州自从休整街道改造危房之后,街道洁净许多,再不允许随地吐痰乱扔杂物等行为,湖州百姓也在刺史大人的引领下,习惯喝热水吃熟食多洗漱,卫生习惯向来比别处要更好一些,另外,文臻储备的人工湖此时也派上了用场,牲畜统一在和外界流通的水源饮水,百姓则使用人工湖水。以防染病的牲畜污染了人类水源。
湖州城的种种举措,雷厉风行,毫不容情。尤其关闭城门,设置路障,拒绝周边百姓逃难探亲之举,一度为人诟病。毕竟湖州百姓谁家都有个三亲二戚,大多散布在周边城池,本地发生瘟疫,自然要向周边逃难,湖州情况最好,都奔往湖州,却遭遇重军把门,城门之下,每日都有百姓痛哭嚎啕,咒骂不已,便是湖州百姓自己,都难免心酸不忍,每日刺史府门前哭求不休,久而久之,怨恨咒骂的也不少。但无论百姓如何哀恳,刺史府大门紧闭,文臻绝不松口,哪怕有人告上了朝廷,御史台弹劾她心性酷厉,见死不救,无同僚之情,无好生之德,她上折请罪,却依旧不开城门。
之后,在相邻的定平二州灾情最烈,两州刺史自知罪责深重快要上吊之时,湖州忽然开了城门,湖州派出了集全州之力筛选出的最优秀的大夫,医护,带着集全州之力收集的对症的药物,前往两州灾情最重的地方支援救援,领头的,是湖州刺史本人。
当文臻带领着长长的车队,出现在湖州城门之外,所有的哭嚎,咒骂,弹劾,怨怪,瞬间销声匿迹。
人们注视着女刺史亲自奔往死亡之地,都默默垂头。
也是在这次天花疫情中,文臻首推种痘之法。其实这种法子之前便有人提出过,只是无人敢试,还是女刺史带头,将病人结的痂研磨成的粉末吸入少量。她发了几天烧,人们也在忐忑不安鸦雀无声中渡过了好几日,坚持跟随着她的张钺更是日夜不眠守护,直到某一日清晨刺史烧退,整个定州城的欢呼声响彻云天。
两个月之后,疫情得到了控制,但最终平定二州伤亡不轻。但夹在两州之间的湖州,却神奇般的无一死亡,文臻回城之日,百姓夹道欢迎,献礼无数,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刺史,湖州父老跪地落泪,无数士子奋笔疾书,一日写尽锦绣华章,求为刺史书千古风流。消息传至朝廷,是年末考绩依旧上上,爵位再迁一级。并升张钺为别驾。
文臻从定州回到湖州时,发现那一群收养的孩子中,年纪最小的随便儿已经称王。然而他谦虚地自称只是军师,让一个七岁的最大最强壮的孩子做老大,老大每日帮他抢食堂,抢饭,叠被子,打水,洗袜子、写作业、代抄书……
文臻在湖州近三年,湖州每年上缴赋税是往年两倍有余,而因为水利治理有力,收成好,实际赋税比往年低,百姓生活反而富足了许多。而官员不敢贪腐,吏役兢兢业业,百业兴旺发达,城池洁净有序,军备周全安然,政令通达顺畅,法制严明完善,说是人寿年丰,安居乐业并不为过。
因此渐渐便有说法传来,说是朝中几位老臣已有告老之意,之后便想召文大人回中枢,地方历练已经足够证明了她的能力,接下来便当是入阁了。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百姓们听了,既为大人欢喜,又心中不舍,毕竟文臻这样的能吏难遇,再来一位刺史谁知道又是什么德行?过了几年好日子,谁还愿意回到前几年的水深火热里?只是大人来或者去,终究掌握在朝廷的意旨里,由不得百姓说什么。
是年秋冬之交,刚服下第二颗药,还没来得及炼化完,预计本该炼化后才能醒来的燕绥,提前睁开了眼睛。并不顾阻拦,当晚便离开了无尽天。
但是燕绥没能直接回到湖州。
这一年秋天特别短,而冬天又似乎来得特别早,长草尖上的白霜犹自未化,初雪便已濛濛欲降。
文臻坐在堂前,看着面前一溜的小豆丁,今日难得休沐,本想睡个懒觉,结果一大早的,听说居然打群架了。
刺史府为了保护随便儿,收养了七八个孤儿,再为了方便孩子们上学,又专门设立了学堂,同样是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也是为了让孩子从小接触普通环境,和普通百姓家孩子融合在一起,也适应普通百姓家孩子的生活。学堂对外开放,周边百姓士绅家的孩子也可以送来,只是一直相安无事,今儿怎么忽然打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母子
再往底下一看,这大冬天的,几乎人人都顶一个光头,唯一一个留着头发的,不用问,一定是自家那个小妖怪。至于为什么人人都是光头,也不用问,一定是小妖怪坑的。
果然,一问,那位“老大”便摸着光头,吭吭哧哧地道:“娘,随便儿说了,咱们的头发稀黄屎黄的,是因为毛根子没经过冻,就像那地里的秧苗儿,经过了冬日的冻,第二年才长得好,剃个光头,让毛根子冻冻,冻大了,后头长出来的头发,就能和他一样,又黑又粗啦。”
这一群孤儿都叫她娘,一来掩人耳目,二来显示刺史亲和力,三来也方便自家儿子叫娘,以免影响亲子关系。刺史大人行事向来什么亏都不吃。
随便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瞧瞧,谎话连篇还能扯出个四五六。
文臻看一眼随便儿,随便儿一脸憨地对她笑,要不是文臻太了解他,见他第一面就被他一脸憨浇一脸尿,八成会觉得这小子是真这么认为的。
“随便儿,大家都剃了,你怎么不剃?”
“娘。我头发好呀。我要再剃了,长出来又比大家粗黑,这不义气。好兄弟,头发就该一样的。”
文臻:“呵呵。”
“好兄弟,就该一样的。”她对着采桑,下巴一努,“去,给随便儿剃了。回头长出来如果比别人黑粗,不怕,我亲自帮他打薄了就成。”
随便儿:“娘,我的亲娘!”
文臻:“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