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又哼哼唧唧地哭起来,文臻抱着他轻轻地哄,月光镀满她的侧颊,线条温柔而饱满。
苏训转过身去,方便她喂奶,然而文臻不会在此刻喂奶,孩子刚生下来几个时辰不吃问题也不大。
婴儿并不像爱闹的性子,母亲一哄便好,湖面寂静,只余桨声欸乃。
苏训忽然轻声道:“依稀记得小时候,我母亲也曾抱着我泛舟湖上过。”
“是翠湖吗?”
“应该不是吧,我是定州人氏。”
“定州就该是挽春湖了。”
“挽春湖是平州的,大人记错了。”
“一孕傻三年啊……你父亲有陪你游湖吗?”
苏训似乎顿了顿,才道:“……也不记得了,父亲总是很忙。”
“我记得你家虽然是定州望族,你父亲却并没有出仕,因何而忙?”
“……是的。虽说是望族,但我家已经是旁支,家道中落,无钱打点县令和族长,自然也就没有那察举名额,父亲……忙于营生罢了……”
“说来你父亲没有入仕,你也未曾参加察举考试。不过我瞧你对本朝官制律令倒还算熟悉。”
“……跟随大人后,有心仕途,便留心了些……”
“是吗?”文臻眼波流动,“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我往日瞧着你,还以为你对仕途无意呢。”
苏训缓缓笑了笑,轻声道:“孩子睡着了。”
文臻笑容便柔和了许多,“嗯,比他爹乖多了。”
“大人……”
“嗯。”
“殿下……不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
“这么大的事,他不知道……您又是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啊。生下来就好好养,我养。”
“可是您不打算让殿下知道吗?你打算独力抚养孩子吗?属下不是瞧不起您的意思,只是这世道,父亲不在,终究要艰难一些……”
“我是需要燕绥帮忙喂奶呢,还是需要他帮忙处理政务?你倒是说说,艰难在何处啊?”
苏训一下卡了壳。
文臻笑了起来,柔和地道:“我明白你的担忧。不过无妨的。我既然敢要他,就敢对他的一生负责。如果我不能负责……”她忽然转头看苏训,“比如,今日在这湖上,真的出了一些连我都不能预料的意外,那么,孩子就只能托付给你了。”
苏训偏头,不接她的目光,道:“不会有意外。”
“是吗?”
“是的。”
文臻眉眼弯弯;“那最好。”
她闭上眼,苏训以为她是闭目养神,然而随即听见她呼吸轻轻,竟然是睡着了,孩子趴在她的心口,被她紧紧搂着,母子都睡得香甜。苏训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从未见过文臻如此毫无防备,可以想象她必定衰弱疲惫到了极点,湖面的风掠过来,吹起她鬓发,发色乌黑因此显得两颊愈白,他左右看看,又看看自己,实在没有多余的衣物给她盖上,只得轻轻移动身体为她挡住风。
远处有隐隐的鸟啼,三长两短,声音幽邃,他垂下眼,转过头。
前方不远,就是和九曲林相隔的那一片围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