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一反手,将她逮了按坐在自己腿上,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要逃?当真就那么厌了在我身边?”
“我对你的讨厌呢,是有那么一点点……”文臻伸出手指,比了个很小的手势,笑嘻嘻地看着燕绥微沉的眼色,“比如有点霸道,有点自以为是,有了我之后对这世间还是不够在意……但是我也喜欢你更多更多,”张开手掌将他抱住,“比如其实为了我已经改变了很多,比如你在我身侧才有的人间烟火气,比如你待我的所有说出口和不说出口的心意,以前我以为你都不会说,尤其不愿公开表达,可是今天我看见了,只要我需要,只要你觉得我需要,怎样你都会为我做,这一点也许别人会觉得很容易,可我知道对你来说这有多么不容易,所以我要谢谢你,并且也要最直接地告诉你,和你在一起,我从未害怕后悔过。而我所选择的一切,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长久地和你在一起。”
“包括这个湖州刺史?包括拒绝我的人?”燕绥的眼色黑白分明,却看不出喜怒。
“包括。包括我所做的所有选择。”文臻摸索着他的腰线,觉得他好像瘦了点,“多吃点啊,我的公举殿下。”
“这不是厨子们做得都没你好吃么。”燕绥懒懒地摸着她的腰,很是不满地嗤了一声,“你倒好像胖了。”
文臻柳眉倒竖,“哪里胖了?哪里胖了?”唰地一下脱了外头宽大的罩衣,露出里头的束腰襦裙,骄傲地挺了挺腰,“瞧瞧,十八寸细腰美少女依旧在!”
燕绥目光在她腰上掠过,停了停,文臻盯着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显怀迟,看样子燕绥是怀疑的,但此刻这一着,他困惑了。
文臻特意很久之前就一直在他面前穿宽大衣裳,就等着这一刻脱了衣裳显出束腰,此刻奸计得逞,心情大好,将燕绥推倒,捏着他耳垂低笑道:“小妖精,还怀疑我怀孕呢?想得美,我是要入阁拜相的事业型女强人,怎么可能那么早弄个拖油瓶给自己碍事?”
燕绥揽住她的腰,叹息一声道:“如此也好。不然我也不能安心走。”
“回京?”文臻算算燕绥这路走得有点慢。
“先回京。之前顺路去了趟大荒,之后可能去普甘吧。”
“你去过大荒了?”文臻有点诧异,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
“何止大荒,沈梦沉那里的桑石我又想法子拿来了。”燕绥却似乎不想多谈大荒。
文臻却兴致勃勃地趴在他身上,一边捻着他头发一边问:“大荒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荒凉?你没和主政的人再冲突吧?那地方有什么八卦……大荒黑水泽那几种药你都拿到了吗……咦你的头发怎么有点……”她手指捻了捻,又捻了捻,觉得燕绥的头发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大一样了,虽然顺滑如故,但发质好像更硬了一点,颜色却浅了点。
燕绥却忽然拿下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才道:“药拿到了,大荒蛮荒之地,没什么好说的,目前主政的是一个看似高洁的疯子,还有一个看似风骚的女疯子,那两人之间倒是挺有你说的那什么……八卦的,不过我看一个自以为是,一个自作聪明,想要凑一起,没个十年八年,也难。”
文臻听得吃吃笑,道:“不知道你我在别人看来又是如何?”转而想起,不如何,这几日湖州百姓嚼舌根听得还少了?她却不想和燕绥谈这个话题,伸手又去摸他的发,燕绥又一摆头避过,道:“我这两年可能不常在东堂,所以今日来这一趟……湖州里里外外不安分的人太多,我也无法替你都扫荡干净,再说也不能都扫荡,该拉拢的,该处置的,你自己定章程罢。”
文臻嗯了一声,替他拢了拢微乱的发,轻轻道:“其实你无意荣华,我却也未必贪恋富贵……”
两人都没再说话。
有些话不必再多说。
燕绥觉得她想做这个刺史,想要青史留名,想要改善东堂百姓的饭桌,想要以美食治天下,所以哪怕因此要面对分离,也依旧默认并以最稳妥的方式出面支持了。
皇子不能和大臣交结,为了给她张目又不给她带来麻烦,他今日以教训燕绝为名目出面,又以湖州士子辱及他声誉为名追究,事事处处都光明磊落,让人无话可说。
但以他的性子,其实本该是想和她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帮便帮,并不会理会这么多,却为了她,忍了,让了,想了。
哪怕不知真相,并不理解她为什么要逃,甚至可能理解为她想挣脱他,成就自己的事业,也依旧认了。
这才是最让文臻感动的点,然而于她来说,她亦有无数心意无法对他说明。
比如她虽有雄心壮志,却也并不是非实现不可的。
比如他若有意躬耕田园,她也乐意为他回归乡野,亲手执炊,做一对最普通的夫妻。
荣华富贵,千秋声名,真的没那么重要。
但是她不敢。
燕绥性情如此恣意,从朝野到世家,满朝皆敌,皇帝心思难测,母妃敌友难明,他一旦不能拥有权力,不能自保,面对的会是什么?
他早已成了开弓的箭,不能退,退便是死。
别说他不能失去权力,就连她都不能稍稍软弱,否则便会成为拖累,害死自己害死他。
更不要说失去权力也就有可能失去治愈的机会,以后病发渐重,又要怎么挽救。
她才能越显,在朝中地位越重,在民间声望越高,多少也算得一个筹码,令陛下博弈之时,为燕绥多掂量一刻吧。
“对了。”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问燕绥,“你怎么知道我会那些对联诗词,想到要我出题目考士子?”她想到一个可能,又追问:“是见过和我一样,行为思想奇特,且能背诵无数佳句好词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