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便是湖州新任的长史。陛下指派我和蒋大人一起出京来湖州。蒋大人本来要来小叶村,但是临时得知湖州那起子官员,摆出了好大的架势说要迎接新刺史上任,扰民无度,蒋大人怕他们搅出事来,令你还没上任就被坏了官声,便赶紧先去湖州了。湖州是那群人的地盘,人带少了没用,所以护卫都跟去了那边,蒋大人让我先来这边看看,助您便宜行事。”
“这欢迎还真是热情啊……”文臻叹口气。
本想把蒋鑫弄来见证这一年三赋的事情,没想到按起葫芦起来瓢,湖州那边还在作妖,张钺这书呆子来能有什么用?平白多个拖累。
张钺忽然伸手摸衣襟,道:“我的令牌呢?”
“什么令牌?”
“观风使令牌,蒋大人怕你这边事情棘手,给我让我拿了做凭证的,他说反正湖州别驾他们都认识他……我刚才拿了想对村民宣示身份,然后就挨了一击……”
文臻霍然转头看向窗外,此刻才发觉外头已经安静了一会儿,“糟了!”
“怎么了?”张钺被打得晕晕的,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令牌乡民认不出来,但是那些包税的游走官场,一定认识,一旦给他们认出身份,这些人做贼心虚,万一煽动唆使百姓……”
文臻话音未落,张钺脸色也变了。
若是常规就任也罢了,刺史也好,观风使也好,这些人发现了身份,自然要恭恭敬敬上前解绑赔礼。但是问题是湖州情况未明,文臻和张钺是来捅马蜂窝的,面对的是四面浓重的敌意。此刻外面忽然安静,令牌被发现的后果未必就是那么美好……
屋外。
包税定定地看着乡民手中的令牌。
忽然低声道:“你们啊……犯了大事了!”
乡佐惊得浑身一颤,“怎么?怎么!”
“里头的,是大官!是朝廷派来巡察的大官!”
“啊!这这,这怎么打了大官!快快,黑子,快去,把大官给接出来……”
“慢着。”
“包税……”
“你想清楚。东堂律法,殴打朝廷命官,斩首,亲族流徙三千里。这位官儿还是朝廷二品,真正的高官,他挨你们一板子,明天你们整个小叶村,也就鸡犬不留了!”
“这这……我们给他赔罪……赔罪还不行吗……我们也没打出个好歹来……”
“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这是律法,是朝廷法度,是体制尊严,官老爷们的体面,是你们几个泥腿子的赔罪能抵得过的?就算他不追究,郡守刺史也是一定要追究的,今儿你们把他们请出来了,明儿就等着自己披枷带锁被赶出湖州吧!”
“那……那该怎么办……包税……您给指点指点……”
“呵呵……你们自己犯下的孽……我可支不出什么好招儿……”
一阵焦灼的商量争执,包税斜着眼睛,给人群里一个混混使个眼色。
那混混便忽然压低声音狠狠道:“……什么大官!我们不知道!也没见着!”
慌乱争执声一停,众人静了一静,都缓缓转头看他。
混混扭过头,用众人听得见的音量自言自语道:“一个孤身路过的书生,不见了,谁又知道!只要大家记得自己的性命,闭紧嘴!”
“……
又一阵沉默。
人们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都在对方眼里看见孤绝的狠意。
随即众人默默散开,包税手一挥,带着人走了,走开好远,唇便绽开一抹冷笑。
这边乡佐身边留下了几个壮汉,将其余人都驱走,又命几个人看好了蒙家的那一家子。才吩咐了自己身边人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