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没动。
那少女在一丈之外站定,双手抱胸,毫无被人看了一夜笑话的难堪,开口声音微哑,语调却随意地微扬,透着一股冷酷的漫不经心。
“看够了没?”
“还没。”
“还想看什么?”
“看你什么时候爆发。”
“呵呵。”
“我来不负责任地猜猜,里头那个有病是吧?你需要以一种暧昧的方式给他治病?但其实你是不愿的,他也不愿,但是你有责任,他也有,所以你们现在就在狗血地撕扯,无奈地纠缠,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哈,你说话真好玩,冲这一点,我就不想杀你了。那我也来不负责任地问你,你觉得这事儿,怎么解决是好呀?”
文臻头顶上琉璃珠儿动了动,那是文蛋蛋悄悄溜回来了,告诉她屋里人不是毒也不是蛊,它没有办法。
文臻立即打消了套近乎的打算。
她原本怀疑这一群人的身份,想要不费什么力气地卖个好,如今发现自己可能无能为力,那自然少趟浑水。
“任何违背当事人心意的所谓挽救,任何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帜进行的自作主张行为,其性质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和背叛。”文臻拍拍手,完全不走心地重复自己的馊鸡汤,“我觉得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两种好品质,就是决断,和尊重。”
“决断,和尊重。”对面,那眼神如狼王般的少女,忽然有点发怔,低头喃喃自语。
这一霎她脑海里浮现无数过往种种,那个眼眸里金光微闪的少女,和身后屋子里那个青鸟般的少年,那些相知相许,一路风雨,那些不知应该如何摆脱的责任,和横亘在三人间的无常命运……
无边霾云和巍巍山石渐渐淡去,微微浮游的心意终于在这漫长一夜和短短一句都安定。
一个决断,便是一生。
等她再抬起头来时,早已没有了文臻的身影。
而对于文臻来说,她也不会想到,自己随口一句鸡汤,间接地影响了几个重要人物的命运,其中包括她遍寻不得的研究所闺蜜。
那一夜又飘起了雪。
那雪满了小村草檐,也覆了王府华檐。
成王府里,被骚扰了一夜的沈梦沉没有再去理会燕绥文臻一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在高楼上,看那华丽府邸里皑皑的雪清凉一色,雪上跪爬哀哭的侍女泪中带血,看那雪中少女苍白至透明,衣袖间落下的婚书却红艳如火。
一忽儿新娘的嫁衣也如火燃着,红衣里探出雪白的手掌,一掌拍向他当胸。
一忽儿携着她撞向山石,穿破迷障,落入旧时噩梦。
……
文臻在那小村住了一夜,并不想掺和进隔壁村子那群人的事,便继续往鲁南方向走,腾云豹很有自己的主意,总是不大听她的话,文臻拗了几次也就算了,心想让它这样随便乱走,燕绥那边可能更难追,毕竟英文手下再擅长追踪,却没有那般的好马。
腾云豹忽然加快了步伐,一阵狂飙,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跑了一阵,文臻看见前方一处茶亭,茶亭边栓着两匹马,她眼光一缩,终于明白为什么腾云豹会奔来了这里。
那不就是人妖姐妹用以逃走的那两匹腾云豹吗?自己那匹腾云豹,大概一路是顺着同类的气味追过来的。
文臻并不想见这对人妖姐妹,杀吧没必要,留着还能给尧国搞事何乐不为;不杀吧看着恶心。
只是很奇怪,两人怎么奔到这里来了,莫不是受了华昌王的气,想来拉着冀北的人一起搞联合弄死华昌王?
但是腾云豹已经冲了过去,速度太快,蹄声太响,那两人一起回过头来,看见那腾云豹,不禁一怔。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都站起身来。
腾云豹无比珍贵,还能护主,非寻常人能用,步皓莹步妍都十分紧张。